暖心阁是姚凤兰之前的居所,因后院有处天然温泉而得名,这里的每一花每一木都是桑玥来了之后,三位少爷按照棠梨院的样式亲自栽种的:西府海棠出自大少爷姚晟的手、梨树出自二少爷姚豫的手、四季海棠的盆栽是三少爷姚奇不远万里从南越的棠梨院运回来的。
房间的所有布置焕然一新,她进府的当天陈氏就亲自指挥下人按照姚凤兰书信里画的图案布置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居所。甚至,陈氏打算把暖心阁的牌匾都换成棠梨院,被她拒绝了。
当她亲眼目睹一家人改善她的院子时,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那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了慕容拓整改院子时的心意。只有真心希望她留下的人,才会如此照顾她的感受。
从前,父亲宠她,却常年在边关,有心无力;五姨娘疼她,又碍于大夫人的阻挠,不敢过分亲近;其它人,要么是算计她,要么依赖她,这种被家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即便过了一年,她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馨予,萱儿。”
桑玥笑着将二人迎了进来。
姚馨予身穿一件淡紫色琵琶襟上衣、藕色曳地百褶裙,肤色白皙,柳眉如黛,鹅蛋脸上镶嵌着两粒琥珀色的瞳仁,忽闪忽闪的格外透亮,她的笑犹如春日里最明媚的一束阳光,照得四周生机盎然,每每见到她,桑玥都会忆起林妙芝,这两个人,无论性情还是气质,甚至连说话的口吻都有三分相似,只是,她更烈一些,。
姚馨予和她年龄相仿,只差了几天,所以二人就直呼姓名了。
倒是她身旁这位身穿碧蓝色束腰罗裙,外衬鹅黄色挑银线纱衣的靓丽女子——李宣因着年龄小了半岁,常唤二人姐姐。
陈氏的亲妹妹陈嘉仪嫁给了镇北侯,婚后二人鹣鲽情深,很快便有了儿子李季远,只是镇北侯终年驻守边关,陈嘉仪终其一生只诞育了林季远这么一个儿子。镇北侯英年早逝,李季远继任爵位,戍守边关,李宣两岁多时,他与姚俊杰一同率兵出征,惨遭飞来横祸,脊椎骨断裂,从此卧床不起,带不得兵、上不得朝,空有一个侯爷名号,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乱,不知死掉了多少大周栋梁,陈氏的幼子姚俊杰、荀清睿的叔叔荀保国、宣国公的庶三子王良、冷秋奎的堂弟冷峥嵘……
李季远虽然半身不遂,好歹命是保住了,哪像姚俊杰,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只是,镇北侯府从此开始没落,若非陈氏贵为丞相夫人,姚清流又三不五时地帮衬帮衬,这吃人的大周哪里还有镇北候府的一席之地?
陈嘉仪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悲伤过度,精神恍惚摔落台阶,磕破头颅,当场气绝身亡。李怀远的妻子终日以泪洗面,既要照顾缠绵床榻的夫君,又要抚养不足三岁的李宣,终于积劳成疾,在五年前撒手人寰,陈氏心疼侄儿孤苦度日之余,亦担心李宣的前途,于是和姚清流商量后把李萱接入丞相府养着。
其实论血亲关系,李宣和姚家还真不怎么亲近。
当桑玥第一次听完陈家和李家的故事时,不由地暗自惊诧了一把:这个丞相府跟南越的丞相府怎么那么多相似之处?姚清流与韩丞相一样,终身未纳妾,他和陆氏的夫妻关系极好,连带着生下的儿子也从一而终,无通房、无小妾,李宣就好比当年的韩玉,因母家没落而寄宿在丞相府……真真是太离奇了!
同样是表小姐,但她和姚家终究更亲近一些,所以府里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正儿八经的二小姐。
她不禁扶额,到哪儿都是二啊!
“二表姐,我听说老爷罚你了,膝盖还疼吗?我给你揉揉。”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李宣自小经历了无数磨难,如今又寄人篱下,她的懂事是没得挑了。她蹲下身,素手覆上桑玥的膝盖,缓缓揉抚,“二表姐,忍着点儿,淤血揉散了,就不会疼了。”
桑玥被这突如其来的温软触碰弄得呆愣了片刻,温和道:“多谢萱妹妹。”
姚馨予扑哧一笑,琥珀色的瞳仁在烛火相映间闪动着璀璨的光泽:“萱儿,就你笨,会中了她的苦肉计,你看她什么时候吃过亏?她可不打无准备之仗,你要不信,掀开她的裤腿瞧瞧,究竟有伤没伤?”
李宣本是个讨好之举,桑玥便应了她的人情,姚馨予这么一顿无心的讥笑,令她好不容易滋生的一点存在价值荡然无存,顷刻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尴尬中稍了一分羞愧难当,眼角逐渐有了泪意,水光闪耀,却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
桑玥和蔼地笑了笑:“我虽用了护膝,表面无淤青,但骨头实在酸得很,萱妹妹的手法极好,才一会儿我就觉得舒畅多了。”
不是她心软要给李宣台阶下,而是不希望自己在姚府成为别人嫉妒的对象。毕竟,她主要的目的是复仇,并不想分出心思对付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通过一年的观察,她发现,李宣是沉默的、隐忍的、知书达礼的,可骨子里同样是炽热的、清高的、不甘认命的,所以五年来尽心尽力地服侍陈氏,谨小慎微地讨好长辈、表兄和表姐,为的就是能够依靠姚府这颗大树觅得一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