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霖川的路上我有点儿紧张,苏迟叶站在我旁边一直揽着我,不然我估计能脚软从云尖尖上翻下来个三五次没一点儿问题。
“你能不能别紧张?你一紧张搞得我也很紧张。”苏迟叶把我拽到怀里搂了搂,然后眉眼带笑的看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又不是没见过你爹。”
苏迟叶耸了耸肩:“你看看你现在紧张的,翻个白眼儿看上去都跟快死了似的。”
“我紧张很正常,万一你父王不喜欢我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要收拾收拾行李回九重天算了。”我觉得苏迟叶非常没有同情心,甩了他的手在云朵上坐了下来,顺带往下面一看,只觉得入秋之后入眼的景色都一片萧索。
苏迟叶也跟着坐下来,又拽住我的手:“我给你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你看看我现在,七万多岁了吧,我们玄狐族里面都有小伙子心急成亲的早,这会儿他儿子都快和你一般大了。我爹的意思是希望我能修个神仙,这样子之后玄狐一族也跟着繁荣不说,我也好护着家族一些。现在倒好,我也没成神仙,也没找到媳妇。现在只要我能往霖川带回去一个姑娘,老头子都能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我想象了一下苏迟叶他爹如此接见我的行为,觉得完全没有办法承受。
“……那你看我现在看上去像是一个姑娘吧?”我思维稍微有点儿错乱,抓住苏迟叶刚才话里的“带回去个姑娘就行”这句不放。
苏迟叶愣了愣,表情瞬间非常复杂,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是姑娘,绝对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我这才算是能好一点。
前两年苏迟叶回过霖川一次,说是他父王还很硬朗,完全没有让他继承族长的意思,而且他膝下还无子嗣,怀里还没老婆的,要是当上族长遇了点儿意外“嘎叽”一下死过去了,那族长位置后继无人,势必还要引起一场族内纷争。
他给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是没怎么上心听的,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苏暮锦。当年他带着苏三的尸体走之后再也没有来过隹山了。
许是他心里是怪我的。
两个人一起去霖川,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我活着,他的爱人却死了。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但是苏迟叶却说苏暮锦表面上看上去并无大恙,只是突然刻苦了起来,每日只是钻在书房里不肯出来,他在同龄人间本就算天赋异禀出类拔萃的,这下更是华光难掩,族内上下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夸他大有赶超其兄之势。
苏迟叶说这番话的时候看上去并不开心,眉头蹙在一起倒是忧虑:“自苏管家离世,暮锦的性子与之前比真是千差万别,整日霜寒着一张脸,只是见到熟人才稍稍有些松动,看上去真是不近人情。”
我想到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千岁绿的袍子,大约是心急的缘故,额头和鼻尖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日光底下闪着微光,他年轻而俊俏的面容充满活力,漆黑的眼瞳泛着光,声音明亮的喊着“哥哥,哥哥”,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冲进我的视线里。
这样的孩子,终究是消失了。
我不知怎的又想起冷采姜,她在清凉殿里安静而温醇的,以前从未有过的笑容。
佛说: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我当年还是个只知道胡闹的花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这一遭自离开九重天开始,便是什么都识得了,便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相爱的人不再之后,所谓的誓约,所谓的情爱,都是虚幻。
所以在能相守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相守。
我就这么走了一会儿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了云朵,眼前是狐族本家前面的那一片山谷。
当年是冬季,满地鲜血,看上去很是仓皇。大约是谷地的缘故,这里现在倒像是还没有到秋天,一地绿油油的草,中间掺杂着各色的小花,看上去就很柔软。
苏迟叶脚步不停的拉着我穿过草地直奔后面的陡坡峭壁而去。
玄狐族的本家很有意思。我原先一直以为狐狸都住在洞里,这会儿看到在峭壁上半山腰搭建的宫殿,半隐半现的在薄雾里展露出来,只觉得果真是万事不可捉摸啊。
后来想想,也对,我们凤凰一族住的也是宫殿,也并没有让我们每人弄几把稻草给自己在梧桐枝子上搭个窝来住。
苏迟叶站在峭壁下方,半仰着头环伺了周围一圈,然后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扣成圈,放在嘴里吹出一声响亮的哨子,然后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揽住我的腰,冲着最中间的主殿飞了过去。
我现在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可以吗?
殿前是青石搭成的一片平台,中间有一座青莲上面卧着狐狸的雕塑,从莲座旁流出水汇到下面的池子里,配合着淡雾,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有意境。
“那咱们进去吧。”苏迟叶揽在我腰间的手抚到我发顶拍了拍,淡笑着看我。
我这会儿是真的心虚:“这样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