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外仍旧开着色彩明丽的曼珠沙华,艳红的,妖娆的,我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了。
我一个花神,每年不知道要往凡间布下多少种花,对它们倒是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但是自从来过酆都,最喜欢的花便是这曼珠沙华。当年云修寂穿着月白色的广袖深衣,穿过曼珠沙华花丛的时候,他白色的发覆在花瓣上,纠缠出那样惊心动魄的美好,我在他后面看着,几乎想要落泪。
当年出了酆都城,我便想着再也不会来了,怎料世事无常。看样子无论是凡人还是神仙,都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了。
我没想到一落地就能看见熟人。
这混了五百多年,我没想到神荼和郁垒仍然站在酆都这黑黢黢的大门边。他们俩长高了不少,大约是因为这酆都不归卯日星君管,终年也没个阳光晒晒,两个人现在都成了面色苍白的美男子,我觉得非常赏心悦目。
神荼见了我,先是揉了揉眼睛,然后叫了声“姑娘”眼圈就红了。
我跟着鼻子就是一酸。
说好不哭来着,我最讨厌的就是哭。
郁垒先是看了神荼一眼,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轻轻顺着他的脊背,然后看着我轻声开口:“姑娘真是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你们变化挺大的。”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挑起一点儿笑意,走上前去冲着两个人开口。
神荼这会儿平静了不少,他把郁垒揽着他腰的手拨下来,然后皱眉冲我抱怨:“姑娘当年答应我给我带好吃的呢,这一下就把我骗了五百年。”
我正想调侃他两句,没想到郁垒先插了嘴:“你哪一次贪嘴我没有依着你,凡间的小吃摊我都为了你跑遍了,这会儿倒是在姑娘面前装可怜。”
神荼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只是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我只是笑:“对不起啊,当年有点事情回了九重天就没再回来,这回一定给你补上。”
旁边的长乐急得不行,使劲儿拽我的袖子,我都能听见了轻微的“刺啦”声了。
我想着反正还有机会叙旧,便也没有多留,随便应付了几句就跟着他往里走。走到半道儿上回想起刚才两个人的互动,心下有些诧异,便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神荼不知道说了什么,微微的嘟了嘟嘴,郁垒抬手在他的鼻梁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常年死人脸露出了相当温和的笑意。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卧槽这世事难料果然好可怕。
远远看到了清冥司,我只觉得攥着袖子的手出了好些汗,正准备张口问一问长乐云修寂的具体情况,就看着前面走着的长乐向旁边拐了个弯。
我心下诧异,一把拉住他:“怎的不往清冥司去?”
长乐看着我的表情相当复杂:“您不知道么,酆都鬼君三千年一次更替,当年是九重天那位派了云修寂上神来酆都帮忙,让鬼族好休养生息,现在过了三千年,自然应该让他们派人坐这个位置。”
他说完这句话,稍微顿了顿,好像是纠结了一番之后终于开了口:“凤姒上神,我们上神把你挂在心尖尖上,你对上神这一问三不知的,未免也太寡情了些。”
我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满心的苦涩。
当他在我告白之后说“我是帝君的朋友”的时候,当我兴冲冲给他去凡间买了衣服他说“你何必如此”的时候,我他妈的还真是没看出来他把我挂在了心尖尖上。
这会儿居然有人反过来指责我寡情。
我冷笑了一声,眯着眼睛看着长乐:“你他娘的废话怎么那么多,我让你带路,让你说话了吗?”
长乐明显没有想到我这样的神仙也有如此森严的一面,他僵了僵,然后转头继续往前走。
云修寂现在住着的地方叫做“沧吴宫”,看上去真是有一股子饱经沧桑的味道。
那长乐把我带到时候,转头很谨慎的看了我一眼。我估摸着应该是刚才说话太重,便微微的冲他笑了一下,可是大概因为我这会儿太紧张,面部表情非常僵硬。长乐脸上的表情迅速从谨慎变成惊恐,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沧吴宫的外面只站着我一个人。
他住的这个地方很小,独门独院的一幢房子,也好意思叫“宫”。宫外的空地上生了好些海州常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有的花都耷拉着脑袋,散发着疲惫的香气。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手心上被指甲抠出来的小月牙,往前几步走到门前,轻轻的把门推开了。
我本想着他身体虚弱,应该是躺在床上休息的,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了他。
云修寂和当日在昆仑山见过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还是那般的英俊温和,和我五百年前的记忆也迅速重合。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快要死掉了呢?
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云锦袍子,袖口用白色攒金文的料子滚了边儿,衬得他面色清俊,那样熟悉的容颜,携卷着五百年前的往事袭来,压得我站在门口,竟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