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父?”钟余庆缓缓念出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生父是什么很了不得的身份吗?”
芝麻有些惊讶,这人瞧着温和有礼,竟然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钟余庆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世人总觉得,生身父母予你血肉,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你便也应该回报父母才是……但我不服气,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
“予我性命,算什么大恩?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风流的游戏,游戏结束,甩甩袖子即可抽身,娇妻在侧,儿女双全,富贵傍身,却给我们母子留下无尽的苦难……”
他眼眸里是汹涌翻滚的黑潮,“娘亲孤身一人,为了养活我,一个弱女子扮成男人,白天去外面给人做苦力,晚上在家就点着蜡烛做绣品,得了空便去山上采药……她一刻不停,彷佛永远不知道疲累,直到一病不起,我才知道她的身子都被熬坏了。
“于是八岁的我,没了娘,好心的邻居帮我寻了门路,我才当上了白家的奴才,为了两口饭起早贪黑,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这十五年的人生里,所有的苦难,都是他给予我的,若是需要我回报他什么,那便是盼着他早点遭报应。”
芝麻若有所思,“你恨他?”
“对,我恨他,凭什么不恨?”钟余庆坦然地与他对视。
芝麻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他这通大逆不道的说辞到底有没有道理。
周小渡扯了一片草叶含在嘴里咬,苦涩的青草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她一边咬,一边感怀道:“你娘是个很好的母亲,我阿娘也是……”
“嗯。”钟余庆微笑起来,“我娘亲是这世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芝麻,“忘了告诉你,我娘亲姓钟,钟怀卿,这个你需知晓。”
芝麻点了点头。
钟余庆接着道:“我的名字,余庆,是我娘亲取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希望你也能喜欢这个名字。”他忽然好像心情变得很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微光。
“是个好名字。”芝麻赞道。
钟余庆洒然道:“从前的事情,我娘亲未曾告诉我多少,所以,也没有别的好交待给你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周小渡想:原来任务里说的,钟余庆提供的助力,就是这个意思。
“亲爱的周小渡女士,恭喜您已完成主线任务三:保护钟余庆,为气运之子的盛家探秘提供助力。您的任务奖励《长生诀》已到账。奖品效用: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这是一部修心长寿、玄奥精妙的高级心法。要继续加油哦!”
而后,钟余庆和二人约定,明日在城外的渡口汇合,而后一起走水路,再分头去广陵和余杭。
“天色不早了,二位回去早些歇息,免得明早起不来。”钟余庆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月亮,“明天见。”
芝麻朝他挥挥手,“明天见。”
晚风卷起地上的两片落叶,钟余庆那身蓝衣在阴影里暗得有些发紫,芝麻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忽然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也是那样,孤身走进黑夜里。
他忽然有些担忧,杭州是个温柔的地方,但人却不一定,如果白初念不喜欢钟余庆,那钟余庆该多伤心……想来钟余庆也知道,他们二人多半不会有好结果,但他还是对那个姑娘牵肠挂肚,心心念念的就是见她一面。
何苦呢?
所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他感叹了一句,“我觉得他和我有点像。”
周小渡挑挑眉,“是么?我怎么记得你看他怪不顺眼的。”
芝麻耸了耸肩,“有吗?”
周小渡嗤笑道:“你俩是挺像,都弱得跟鸡崽一样。”
芝麻没搭理她的嘲讽,自顾自地说道:“老天爷好像很不喜欢我们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把人丢到苦水里泡着,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在苦水里泡上一辈子,那我又为什么要活着呢?”
周小渡凉凉地道:“不想活,就去死呗。”
“可是我舍不得啊!”芝麻忽然抬高了手,好像要去揽月亮,“真是磨人啊,又把人丢苦水里泡着,又在他眼前摆上蜜糖,让他舍不得淹死。”
“什么蜜糖?我怎么没见着?”周小渡问。
少年指了指头顶的明月,“哝,这便算其中之一了。”
周小渡看了看月亮,嘴皮子一掀,道:“碰又碰不到,吃又吃不了,有锤子用?”
“是没什么用,但是就是舍不得……想来白初念之于钟余庆,就像月亮之于我。”他打了个哈欠,“困了,回去睡觉吧。”
一夜无梦。
早上起来,周小渡已经将行囊都打包好了,二人吃了早饭,正欲出门,周小渡却是忽然顿住了脚步。
芝麻问她,“怎么了?落下东西了?”
周小渡发怔了片刻,叹了口气,“没有,只是,我们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