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门扉敲响。
正在院落中打拳的罗青顿下动作,神识铺天盖地而去。
‘扯开’门扉,看清楚来人。
隔壁老妪。
“哪位?”罗青明知故问。
门外画鬼用清澈妩媚,不显半点老态的声音笑答道:“隔壁老姐姐。”
罗青推开门,上下打量一番老妪,仍是那副模样,但见识过昨日风光的罗青,此刻倒少了那股子恶感。
一名实在老掉牙的老妪挤眉弄眼,与一位故作老态的小娘挺胸翘臀,两者之间终究是大有不同。
罗青温润一笑,“老姐姐,今日所来何事?”
画鬼的老婆子咧嘴一笑,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明明是个如狼似虎年纪的美人儿,化妆打扮竟能将牙齿也遮掩成如同老妇,不知用了甚么厉害手段。
老姐姐食指一抿红唇,“不请我进去坐坐?”
“单身汉独居,家中久无打扫,灰尘不少,脏物堆积,委实难以入眼。
若是让老姐姐瞧去,不是坏了好感么。”
画鬼扑哧一笑,前迈一步,似有若无地往罗青这边跌,“无事,姐姐可以帮你打扫干净。”
罗青无奈侧侧身,道:“请进。”
罗青向来居安思危,有将诸物放于荷囊中的好习惯,老姐姐进了门,也不用担忧会看到甚么不该看的。
不过单身汉的家中却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脏那样乱,反而颇为整洁。
灰鼠好歹是位祀修,斗法打架不行,但收拾起来却比勤俭持家的小媳妇都认真,上上下下,干净得紧。
画鬼扫了扫庭院,笑道:“干干净净,可不像小弟弟说的那般不堪。”
尔后她目光一凝,停在那批被罗青染成枣红的马儿踏雪上。
身处马棚的踏雪遵照灰大爷的吩咐,低下脑袋吃草。
“倒是一匹良驹。”
不知真看出个所以然还是随口逢迎。
两人前后进了屋,灰鼠探出脑袋,挠挠头,咂咂嘴。
回煞镇时,灰鼠走街串巷,看过不少‘神仙打架图’,也在绘本上瞧过各类动作,欢喜钱上的四幅图,都不算甚么大场面。对于人类之间的苟且,见怪不怪,对于女子的美貌与否,灰鼠眼光自成体系,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子,怎么看都没看出美的样子啊。
灰鼠低头看了看胯下,忧忧郁郁,自己不近女色,是山峦低头瞧不见,主人不动女人,原来是好这口?肉质又老又柴?
它趴在了窗灵前,好奇窥视。
此刻,画鬼正试探着罗青。
“我看皿弟弟不是咱们这客忤的本地人罢?”
罗青点点头,“听说边境之地多战乱,但又不能没人,所以淫风大人多鼓励百姓来边境,不少人在此过得都算不错,所以我也动了前来一看的心思……”
祀神增强实力需香火,香火祭拜需百姓,边境作为重地,若无百姓,祀神受到的香火较少,实力加成较少,抵御之力会更差了点,如何能抵御住敌人?
画鬼笑道:“确实如此,我在这儿数十年了,眼下开了一处香妆铺,生意不错,这家宅院,便是我当初托牙行卖出的,不成想被皿弟弟买了去,你说是不是所谓的缘分?
早知皿弟弟来此,何需要买,我只送去就好。”
“老姐姐抬爱了。”
画鬼往罗青身前靠了靠,声音发嗲,“怎么算……”
猜出画鬼身份的罗青没想和她再试探甚么,而且面对这副老容实在无从下口,他面容上的笑意蓦然消失,往后退了退,直入正题道:“你可知我为何会来此,画鬼?”
面容上笑意密布的画鬼听到自己名号,陡然一怔,随即嫣然一笑,“你果然是勾当郎。”
罗青澹澹颔首,“我是勾当郎不假,但与前几日与你碰头的那位不是同属。
他们是嫡脉之人,而我是旁脉。”
通过夏徵父子俩对话,罗青已摸清了二人身份。
欢喜地最大的一把手祀神乃是欢喜娘,欢喜娘姓夏,夏家乃是欢喜地的第一祀族,从夏舒的只言片语中,罗青大致得出欢喜娘有着‘三妻四妾’。
据说远古祭主时代再往前,乃女权治世时代,其时多女子祀而少男祀,之后时移世易,才有男为右,女为左的规矩,但是这并不是说女子地位就此沉沦,无论是祭主时代,还是祀君时代,都有女子爵,女子爵有三妻四妾,所生子嗣为母姓,这事儿并不算新鲜,只是祀君时代男权更固,就颇少了而已。
夏徵其实是欢喜娘的嫡孙,夏舒为欢喜娘嫡太孙,因为三妻四妾,欢喜娘也有其他子女,两双手数不过来。而其中夏徵所在的嫡脉人丁最为单薄,正儿八经的三代单传。虽然夏徵之父夏御所立功劳颇大,权势不小,但随着其他支脉渐渐各自分封,同气连枝,嫡脉愈发显得势单力薄。
画鬼面容笑容敛去,重新坐下,“如此说来,你是坏了嫡脉对这客忤的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