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果庄园的宅邸内,一场时机不太好、但地点很对的手术刚刚完成。
主刀,或者说主凿,在施工完成后借口需要休息,谢绝了当晚的讨论邀请,离开现场,把助手留下观察病人的生命体征,而自己溜向了一个偏僻、预留好的的小房间。
一名修士留守在门前,阻止一切窥探者。隔壁暂存着袭击结束后当场还能找到的殉教者遗体;而这边存放的,是一具被布匹多层裹缠、只能看出人形轮廓的东西。
只有很少血迹从中渗出,那道颈部致命伤抽走了绝大部分赖以为生的循环液体,并在数秒内致死,证明人的成分在其中占比还是挺大的。
介于一些前车之鉴,绕着人形扎了几圈绳子,把它牢牢地固定在一张沉重的实木桌上。
好像怕它再活过来似的】
他们是这么评价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处理时的假想情况就是这样。
不过现在看来,太结实的固定必要性不大,还加大了拆包难度。
克拉夫特把手放在包裹严实的人形上感受了一会,确认它没有任何活动迹象后反锁了房门,拿出柄从台上顺来的解剖刀。
没有多余的器械,包括这把小刀暂时也只是用来切开绳结和布匹。目前仅有一个例子的情况下,贸然用破坏性的方式探究是很不理智的行为,更别说这东西可能还要给教会交差。
稍稍揪起包裹从正中划下,希果家制作的刀具很锋利,布料顺畅地分为两边滑落,露出内部乍看下没有什么问题的躯体。
光凭裸露在外的皮肤判断的话,大概会觉得死者是老年人。皮纹褶皱深得能供细小虫豸藏匿其中,松弛地披覆在细弱的四肢上。
但同时也会发现不合理之处,皱起的皮肤没有色素沉着斑且不算太粗糙,甚至以当代的水准可以称得上光滑,接近于生活条件不错的中年发福人士。
检视胸腹时可以发现腹部过度赘生的皮层,肉鳞样地塌落层叠起来。
倒是让人想起减肥过度带来的表现,皮肤下的弹性支撑减少,而没能跟上速度的皮肤坍陷下来,跟软体海产逐渐被晒干起皱差不多。
可这表现的实在太过显著,更像一个拔了气门芯的皮球,内容物大量、迅速地消耗流失,留下干瘪的皮囊。
“引火自焚,不是么?”大概不会有燃脂效果更好的途径了,假如过程可控,相信不少人会为之疯狂的。
死者的面部特征已经被这种激烈变化彻底抹除,再熟悉的人恐怕也难认出原貌了。
但深刻的皮褶本身或许可以作为皮下脂肪曾比较丰富的证明,换言之,这原来可能是个胖子。算是个特点吧,毕竟这年头胖子可不多。
克拉夫特切开左袖,分离已经与伤口粘合的衣物丝线,将这条被切断一半的肢体从袖管中剥出。
很难用“手臂”来形容,只能称之为一种以人类手臂为蓝本的新东西。
似乎是长骨从中间截断,却又没有按正常方式愈合,而是在断端直接构建出一套骨髁、骺板,在肩、肘、腕之外形成了新的关节。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克拉夫特觉得简直像伪装成骨骼的蚯蚓。
这种蚯蚓般的新生是不完全均等的。五指变得纤细参差,甚至能找到一个正在形成中的新指节,它在示指的中节指骨靠近端,呈光滑的骨瘤状。
复制的掌骨拉长手掌,撑起紧绷的皮肤。而多出的腕骨像拱桥上排列紧密的石块拥挤,迫使手呈现一个弓起的姿势,五指收拢拥簇。
整体来看,所有的变化使手臂极端地灵活,能超常地做出多出几个弯曲、近乎软体的动作,又保持了骨骼的支撑。
不如说这是一种转化,向远离人类习惯、更精巧而难以控制的方向。
以对方思维能力根本没法控制多出的关节,搏斗中只能以挥鞭样的方式使用肢体、抓着利器甩来。
当自己是多轴机床呢?】
事实证明,硬件是一回事,配套控制又是另一回事了。
克拉夫特没搞明白原理,或许也永远没法搞清原理,但这种转化趋势看起来相当眼熟。
他放下研究对象的左上肢,抬起了他的右手,那只嵌着异物的手掌。
那块异物镶嵌在掌面中心;而手背有一块空洞的凹陷,愈合的创面凝结着不明黑色颗粒,似乎本来也嵌入了什么东西。
认出异物很容易,毕竟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
失去光彩的异物平静时确实接近石块质感,未被干血沾染的表面为黯淡的灰白,寡淡得无法形容,仿佛颜色这个概念也被从上面洗去。
石片占据了掌面中心,残留着一部分人工打磨痕迹,其余是不规则的断面,看起来是个大几何体的一小片,与皮肤衔接处长出结晶样毛刺。这个位置不太好,会影响手掌的大部分功能。
克拉夫特卷起自己的左袖,自某一天起他就很少那么做了。随着袖管上拉,一些细碎的石质碎片在缺乏阳光的冷白皮肤上出现,边缘生长细小结晶。
同一种东西】
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死者的手臂上多出了些深色近黑的脉络。
近战相接时匆匆一瞥,克拉夫特本以为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