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结果来说,低劣的质量给了它们多变的效果,哪怕其中大多数只是一块碎玻璃嵌进灯罩里,油脂和别的什么燃料在后面燃烧,还在营业的酒馆和别的原始娱乐场所门口都有或多或少的装点。
海员打扮的人出入其中,从一家走进另一家,在启航前花掉兜里的钱。山上灯塔明亮的指引光束在这里完全被五彩斑斓的灯火盖过,酒精味和瘙痒的香粉味道麻痹了鼻子。
糜烂放纵的氛围让克拉夫特有些不适,他对海上生活的压抑有所了解,明白从水手到船长都在心理上对释放压力有所需求,但也仅限于此。
这个让他感到格格不入的地方,有点像早期商业街的雏形,不过消费结构比较单一,也很难拿出别的什么产业来。
继续往城市内部走去,远离港区后彩灯开始减少,街道也渐行渐暗。威廉船长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目标明确地带着他们顺大路而行。
路上的人并没有因为远离港口稀疏,不少水手与他们一道前行,手持提灯、火烛的幢幢人影照亮身周路面,沉静地向目标前进。
氛围由热烈向另一极倾斜,当回过神来已经身处肃穆中。东张西望的库普都察觉到变化安分下来。
在静默中行走了十余分钟,估摸着快到城市中心的位置,街道转过一个大弯,呈直角拐向一侧。
风中传来朦胧的歌声,不是酒馆里水手们被海风吹干的嗓子齐声合唱船歌,也不是从可疑女性招徕客人的建筑里传来的靡靡之音。
空灵、清脆的声音,定格在变声期前的嗓音,在某个宽阔的空间里齐声清唱,和声回音重叠在听不清内容的颂词上,形成一波接一波的浪潮,圣洁不可侵犯。
走在前面的人身体勐地紧绷,明确的敌意让他停步按剑,库普差点一头撞上,记忆中这样的克拉夫特还是在盐潮区谈他的病情。
威廉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下,回头看来,“怎么了?我们很快就到。”
“没事,想到些不好的东西。”克拉夫特调整状态,跟威廉转过拐角。
夜幕中,城市中心广场上,一幢灯火通明的辉煌建筑闯入他们视野,像是收集了之前半条街的彩灯,一同装饰堆砌给它。
数不清的彩色玻璃花窗,每一扇都由通透打磨的玻璃拼成花冠状的对称几何图桉,或是穿着明艳衣袍的人物,头顶黄白光圈折射建筑内白昼般的烛火,恍若天使在人间行走。
建筑正面的人物彩窗拱卫中心金色圆环,大型吊灯火光穿透白玻璃拼成的成对羽翼,将玻璃的晶莹、绚丽化作神圣威严。
“慰藉教堂,港口名字的来由。”威廉没敢用手直指玻璃拼成的形象,小声在人群中向克拉夫特讲解,“进去要安静些。”
“啊?我还以为是……”
这前后反差有点大,克拉夫特和库普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由港口的迷醉之地逛到了教堂来,他们都以为叫“慰藉港”的原因是水手来这里用酒精和运动获得精神慰藉的意思。
幸亏及时住嘴,没把后半句说出口,旁边几个水手转过头来对他们怒目而视。后半句的内容不言自明,大家都是从港口走过来的,还能不知道你在想啥?
“抱歉,抱歉,第一次来,被那些胆大妄为之徒蒙蔽。”克拉夫特赶紧表示歉意,纯属无心之语,莫要介怀。
看来误会也不是第一次发生,那些水手没有跟他们计较。不过这一对视倒是触发了克拉夫特的记忆,这里至少有两位是刚从港口那边挂着彩灯的门里出来,跟他们一路到的教堂。
强烈反差突然也没那么强烈了,一种难言的默契感弥合了街道两端,放纵是慰藉,宗教也是慰藉。
“贤者时间是吧?”
好像刚才也没必要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