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弹指一挥间。
要说白云生从冥界归来,此刻想见的人有不少,却也不多。
但他并没有急着去寻找,虽然他早已清楚想见的人在哪。
天虞山,灵隐窟。
离开昆仑后,他第一个要见的人就在这。
阔别五百年之后,白云生又走进了这个成为他生命转折的地方。当初他便是从这里离开,真正掉进了那张弥天大网的中心。
此行,是为见一个女人。
色彩斑斓的灵隐窟依然保持着五百年前它被重新封印时的样子。当年战斗的痕迹仍然存在,残垣碎石,破椅断烛,唯有那张寒玉床依然闪烁着穿越时间的幽光。
床上躺着一个翠衣女子,白云生走到床边,指尖在女子天灵轻轻一点,仿佛水珠落进止水,荡起一圈圈黑色的波纹。
很快,那女子竟缓缓睁开了清澈的眸子。时隔五百多年,再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色彩和温度。
可是她不会想到,五百年后,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黑发黑瞳的青年,模样削瘦冷峻,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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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虚弱道:“公子……”
白云生笑道:“花将军,别来无恙。”
在这寒玉床上又躺了五百年的女子,正是天虞山的千幻将军花千尺。
在看清来人相貌后,妖族圣主缓缓起身,再次确认了白云生的身份,柔声道:
“公子,你的头发···变回去了。”
“哈哈,”白云生轻轻一笑,道:“还是花将军看得仔细,看在了心里。”
他的言外之意是说殷妙止等人没这么问他,可他哪里又明白,那些人见到他之后从灵魂到肉体的绝对震撼,哪里还有空惊奇这个。
也就花千尺是个刚刚苏醒的“睡美人”,而且对这五百年间的事浑然不知,才会脱口出此言。
花千尺等身体恢复了顺畅,才单膝跪地行礼,道:“罪妾花千尺拜见公子。”
白云生却也像啥也不知道似的,淡淡道:“你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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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尺以为他言出故意,加上此番重逢,更加感觉白云生的高深莫测,心里顿时一怕,解释道:
“属下当年错信小人是为一罪,害三堂弟子死伤无数是为二罪,负公子知遇之恩是为三罪,甘愿继续受罚,请公子降罪。”
白云生的脸色古井无波,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平静道:“这五百年,你想明白了吗?”
一听此言,花千尺顿时语塞。
他明白白云生的意思,却不知该讲还是不该讲,讲的话又能说什么呢?
白云生继续道:“当年我之所以没有赐你死罪,是因为我知道你没有错。但如果你没错,那错的便是我,是弑灵。所以你必须要受这五百年幻境的黑暗之苦。你明白吗?”
听闻此语,花千尺明月似得眸子里禁不住蒙了一层纱。
被封印在幻境的漫长时间里,她在回忆和意识里经历了无数次不同的过程,但得到的结果却只有那一个。
她和那个萧家人无数次相遇,又无数次重逢,却没有一次,两个人能走向共同的终点。是因为使命?因为种族?因为不够强大?还是观念、习惯、甚至理想什么东西不匹配?还是最初,这本就是一场充满利用和诱惑的骗局。
梦境里,漫长的岁月能磨合掉所有的棱角,但两个人就是没法一起走到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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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生看着眼神渐渐浑浊的花千尺,俯身扶她起来,轻笑道:
“既得之,亦失之。无论我们活得多久,都不可能得到所有的东西。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所以,要看到因果,了结因果,成为因果。”
花千尺缓缓摇摇头,又轻轻点点头,显然即便是以她的纵横天资依然是似懂非懂。
“好了,不说这些了。”
白云生无意多纠缠,话锋一转道:“我此来一是为放你出关。已经五百年了,再多的罪也赎够了。二是想收你为钧天殿弟子,助你破灵魄大限,为天下苍生最后一搏。当然,你也可就此离去,我保证钧天殿之下无人会找你烦扰。如何选择,随你之心。我会在洞外候你半柱香……”
回音袅袅,白云生身影已不见,独独留下楚楚动人的花千尺仍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胆敢让白云生等,还是如此长的时间,这种事若放在五百年前,断然不可能会发生。
不过在此时的白云生眼里,却平淡的很。
自打冥界归来后,那个曾经孤傲绝尘、不可一世的弑灵之主,似乎已经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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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
笼罩在荆州上空的黑云已经低到了闻去道的眉宇之间。
如临大敌已不足够形容他与身边众人的神情,东边远处,一股庞大的业力波动正穿山越岭,毫无遮拦地向荆州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