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寄云不禁有些疑惑,他方才打开的那副,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好像上面是个人影……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前朝留下来的仕女图呢,薛寄云对自己方才的鲁莽感到心有余悸,若是一不小心弄坏了一副,岂不是赔都赔不起,幸亏薛陵玉回来得及时。
“这样的古玩珍藏,长兄应当放个妥帖的地方,若是侍女们打扫时不小心弄坏了,该如何是好。”
“我院中并无女侍。”薛陵玉凤眸微闪,道,“三郎既有此心,改日为兄挑选一批摹本给你。”
薛寄云不过随口一说,却不想薛陵玉顺坡下驴,他平日里读四书五经都尤为吃力,更没有什么鉴赏书画的闲情逸致,不由得讪笑道:“我哪有那些才情……”
“三郎何处此言。”薛陵玉颇为不赞同地道,“在为兄眼里,三郎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说着,薛陵玉将薛寄云一把拉过去,来到书桌前。
侍从不知何时早就研磨好了松烟墨,薛陵玉拿出狼毫沾墨,然后将笔放入薛寄云手中。
薛寄云一双美目圆睁,其中写满了不解。
“来得正好,今日正好为兄有空,不如就来考考三郎的功课。”端的是兄友弟恭。
薛寄云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愁苦起来,弯弓也似的眉毛耷拉下来,他今日来,分明是有要事要跟薛陵玉相商,怎么这会儿被叫过来温习功课。
饶是如此,他也只敢暗自腹诽,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反倒用另一只手挽住袖口,笔尖在宣纸上几欲落下。
“便默写诗郑风篇。”薛陵玉布好镇纸,“为兄看着你写。”
也不知如何发展到这一步,薛寄云只能去除心中杂念,握笔下墨,不一会儿略显圆润的娟秀小字在纸上整齐排列。
几年前,薛陵玉每在薛府住时,时不时会指点一下薛寄云的字,没成想昔日写得什么样,现在竟是大差不差,似乎没有多少进步。
却见薛寄云仍旧写得一脸认真,时而抿唇,时而歪头,时而用贝齿咬住笔根,额前掉下两丝乱发,藏不住剪水双瞳左右乱转,眉尖跟着蹙起,实在做足了认真思考的模样。
但不知是在薛陵玉的注视下过于紧张,还是功课确实生疏了,薛寄云写得很是磕磕巴巴。
“……溱与洧,浏其清矣。是这句。”正写得入神时,薛陵玉站在他身后,突然出声提点。
薛寄云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纸上瞬间多出个豆大的墨点。
“三郎为何写得如此不专心?”薛陵玉在他背后,彷如一个抱月入怀的姿势,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覆在薛寄云紧握狼毫的手上。
他的掌心温热有力,十指修长,指腹隐有细细的茧子,与薛寄云细嫩纤柔的素手形成一定的反差。
接着他如少时一般,攥着薛寄云的手,一字一句教他下笔。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这句我记得。”薛寄云小声辩解道,他虽然记性不好,但这些诗句其实已背了好些年,总还是记得一点的。
薛陵玉也太瞧不起他了吧。
薛寄云有些委屈地想。
“三郎还未告诉我,今日过来所为何事?”薛陵玉未曾理会他的说辞,依旧带着薛寄云写出一句又一句的诗。
他说话的气息在薛寄云耳边萦绕,声音低沉带哑,想是这会儿心情已经好转,不若刚进来时那样冷冰冰。
听他这么一问,薛寄云倒是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他本是想问问薛明珠遴选入宫的事,凭借一腔冲动而来,这会儿被薛陵玉这么一打岔,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心里头瞬间冷静了下来。
这会儿来问长兄又有什么意思,难不成长兄能帮他坏了这桩姻缘,况且薛明珠入宫,对薛陵玉也并非没有好处,何苦来哉。
薛寄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甘道:“我找人做了鞋袜给长兄送来。”
“就这个?”薛陵玉挑眉道。
“嗯。”薛寄云闷声应道,微低下头,露出白皙细长的后颈,显得单薄而又脆弱。
“三郎与为兄真是心有灵犀,”像是信了薛寄云的话,薛陵玉带着薛寄云写完最后一句,将笔放下,手却没松,带着薛寄云来到房间另一角,“我也为三郎备好了年礼。”
“什么?”
薛陵玉将薛寄云的手打开,在他手心里放了一枚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