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 银槌市平静得不像话。
“手套”的提问,并没有马上带来混乱和杀戮。
银槌市仍是那个银槌市,各司其职,日子没有变得更好, 却也不会叫人彻底活不下去。
大公司的技术封锁是全方位的, 但绝不是毫无死角。
银槌市的阴暗角落里,不乏疯狂的科学家, 也不乏梦想家。
宁灼去找了几趟“调律师”, 做了几次交易, 聘请了一支专业技术队伍, 陆续将他们带进了“海娜”。
有位年届五十、被原单位“优化”开除的工程师,现在正在黑市里接单, 和闵秋过去一样,替人修补坏了的家用电器。
他曾经是“哥伦布”号设计团队中的一员, 也是闵秋的熟人。
据闵秋说, 他当年是个很精神的人, 意气风发, 说要打造一艘最坚固的船, 把他们送到天之涯,海之角。
宁灼委托“调律师”,辗转找到了这位工程师先生。
而他听说宁灼有余力造一艘能出海的船后,二话不说地答应了,而且表示, 他不要钱。
这十数年里,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才把那一船的年轻人葬送在了海里。
他简直要活活愧死了。
他的精神状态也随着“哥伦布”号的沉没而一蹶不振, 甚至染上了酒瘾, 直到前些日子,“哥伦布”号沉没的真相,通过一次残酷的直播昭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工程师看到新闻后,呆滞了许久。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预约了戒酒中心,戒掉了自己的瘾。
现在,他又有了一次造船的机会。
他不要钱,也要把那艘船造得又大,又漂亮,又结实。
“海娜”坐落于群山之巅,背靠泱泱大海,本来是一片荒凉之地,可这片荒地,恰好对着184号安全点当年留下的坐标方向。
他们可以直接从“海娜”扬帆起航。
工程师在“海娜”的环形火山岩前下了车。
他茫然四顾一番:“船……在哪里?”
宁灼一指悬挂在绝壁边缘的钢铁吊轮:“您请上吧。”
工程师:“?”
造船点位于绝壁之下,用自然的屏障,缔造出了一个外人无法入侵的安全区,除非走山路,或是从“海娜”内部走下去。
“海娜”的内部结构不方便给外人看,所以这些临时聘用来的人员,只能一条路可走:搭乘悬崖吊篮,货物一样地被送下去。
工程师没敢看高度,到了崖边,扶住吊篮边缘,一咬牙钻了进去。
在烈烈山风和滑轮刺耳的“吱嘎”声里,工程师缩在吊篮里,恐慌地背着一篇《离骚》,给自己减压。
一直到背到结尾处,他才敢悠悠睁开眼睛,朝崖顶望去一眼,又伸展开僵硬的肢体,跪坐着向下看去——
他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而在他要去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迎接他。
闵秋戴着亮眼的鲜红色工程帽,站在正下方。
她用单手按住帽顶,看着机械吊篮里的工程师一点点向她靠近。
乌黑的发丝掠过她的唇角。
她对着他微笑了,笑容很清淡,一闪即逝。
工程师手软脚软地从吊篮里爬出来,落地时踉跄了一步。
闵秋伸手托扶住了他。
他露出了一点感激的笑,盯着闵秋这张本属于闵旻的脸,想要说些话缓解尴尬:“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闵秋轻声答说:“在天之涯,海之角吧。”
工程师愣住了。
他远远看着闵秋向前走去,擦了擦突然温热酸涩起来的眼角,想起了那群已经死在了大海深处的年轻人,中间也有一个女孩子,和眼前的女人一样,神情坚定地说,如果真有天之涯,海之角,她要去那里看看月亮。
过了知天命年纪的男人,像个感情充沛的年轻人似的,在往事中无法自拔,边走边哭。
……
最近,宁灼和单飞白都习惯驻守基地,没有重要的事情绝不外出。
倒是傅老大,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