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在血管里燃烧, 仿佛要灼烧皮肤。连空气好像都在沸腾,充斥气管。
他支撑开眼皮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好痛……
疼痛支配躯壳。
好痛。
大脑在头骨里悲鸣。
“吵死了!”喉咙里终于传出怒吼,试图压制头骨里的嘈杂。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冰凉的空气终于涌入肺部。
“头好痛……”仿佛被人用刀叉把大脑搅拌成了糊浆一样,半晌身体各处才陆续传来感知。
像是被卡车碾过去了一样。
投影在视网膜上的景物终于转换成神经信号被大脑接收。
解剖台、手术刀、无影灯……药?
躺在手术台上的人看着似曾相识的场景, 呼吸渐缓。
我在做梦……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毕竟现在的他没什么上手术台的机会了,要么生龙活虎, 要么当场下葬。
躺手术台这种挣扎一下活下去的事情,遥远地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活动手腕,听见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才发现自己和一具尸体拷在了一起。
穿着白色病号服的人被剖下脸皮, 脸上血淋淋的一片, 对方闭着眼,表情却是安详的。
“我知道那是谁,那是‘我’, 是‘我们’,但是我不记得名字了。”
“名字没人叫当然就会失去意义了。”他甩了甩手, 手铐和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还在固定台词后面加了一句吐槽。
“我是八月, 八月木染。秋天树叶染色的意思。”八月和那具尸体打招呼,“没什么特殊意义,突然某一天想要名字了,刚好是秋天所以就叫这个了。”
“我在这里……是要解开‘你’的死亡之谜?”
“解什么啊?”八月摸了摸手铐, 开始在尸体身上找起钥匙来, “人死了就没有意义了, 所谓真相不过是给活人的安慰。”
八月碎碎念着, 对那具尸体没有什么兴趣。
“我们梦醒了就会忘记,毫无意义啊?而且太在意真相我就出不去了。”
他在“井”里。
八月意识到这点。
过往的记忆像是绑在身上的石头,知晓的越多沉下去的越深,不舍弃记忆就不能出去。
这其实是一种保护机制。
谁知道“井”底是什么东西?
他多少意识到了——别记起来。
他从口袋中找出钥匙,轻响之后,连接两者的束缚被解开。
他甩了甩僵硬的手臂,才回头去看那具尸体。
“死于药物副作用……”八月叹气,把那具尸体搬上手术台盖上白布。
“谜底我解开了,那么再见了。”八月挥着手,他手腕上是一圈手铐留下的红痕。
“药……药……吃药!”
八月转身合上手术室的门,女人磕磕绊绊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药!吃药!”猩红混杂着漆黑的怪物瘦瘦高高却完全没有人形,像是窗外没有叶子的树干,对方长长的黑发从最顶上垂下来。
“妈妈,我吃过药了。”八月顺从地回答,他不想和梦里连样貌都模糊的父母争论什么。
那毫无意义。
“卷发比较搭您的气质呢。”八月捞过异型的一缕头发,他觉得对方如果顶着一头卷就没那么可怕了。
像是电影里的包租婆?
“药?吃过了……?”女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停了,像是有些疑惑地从八月面前让开。
“你要活下去。”女人干枯的手掌落在八月的头顶,声音变得温柔了一些,至少没有那么歇斯底里。但这个异型看起来起码有二米五高。
“嗯。”八月点点头,并不留念这点他已经不需要了的关心。
走道不长,出口的长椅上坐着另一个异型,他魁梧、修长,依旧像是干枯的树枝,却没有弯曲起伏的曲线。
“父亲。”八月主动打着招呼。
红黑混杂的“父亲”疑似做了个抬头的动作,他原本在擦拭一把长刀。
“是那位先生找你吗?”是成年男性略带沙哑的声音,没有女性的异型那么混乱无序。
“不。”八月垂着眼回答,像是出门前和家长报备的小孩子,“我想去找我的朋友。”
“交到朋友了吗?”男性的异型像是长长叹息了一句。
“去吧。什么时候回来?”对方没有阻拦八月,哪怕是那么狰狞可恐的形态,八月都无端看出几分慈祥。
但是他却回答说,“我不回来了。”
男性的异型一愣,没有再多说什么。
八月绕过对方,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头。
老实说,组织那些年里哪里有什么爸妈?只有一些开始趾高气扬或是于心不忍的研究人员。
最后还不是都被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