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以后的贾珍, 在没有父亲管束的情况下,会越学越坏。
但现在的贾珍,的确是很看重贾家颜面的。
眼见贾政为了坑贾赦, 连可能搅扰了自己亲娘的寿宴都顾不得了,贾珍不禁心下鄙夷:果然是个假正经, 还不如赦叔那个真纨绔呢。
这些日子,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往日那些能勾起他兴致的东西,他要么就是提不起精神了,要么就是玩不了了。
这让他因父亲出家,骤然当家作主之后的膨胀心态像被针扎的气球一般, 噗的一声就破了。
坏处是什么且先不说, 好处就是他脑子清醒了些。
大概是警幻一干人等伏法, 整个红楼公案中人都有了挣脱既定命运的机会,再加上江停云下得手的确够黑。
回想自己近几个月的所作所为,贾珍也难得生出几分羞愧, 为自己那暴发户一般的心态。
不管怎么说,他们贾家如今还算是顶级豪门,他好歹也是个公府出来的贵公子, 前几个月怎么像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样?
贾珍带着难得清醒的头脑, 重新审视贾政与贾赦兄弟,却发现两府之间都传贾赦荒淫好色,都说贾政是个真君子。
这就是所谓的真君子?
而且在贾珍看来, 贾赦固然在美色上放纵,但他沾染的都是贾家自己的丫头, 那些丫头也未必没有做姨娘的心思。
贾政这个被人称为真君子的, 书房里红袖添香的丫头也不少, 还有两个正儿八经的姨娘呢。
对了,他还听自己的妻子尤氏说过,贾政最宠爱的姨娘赵氏,是个容貌艳丽,行为举止却粗鄙不堪的女子。
真君子就这个品味儿?
这还不如他呢!
贾珍这边心思急转,在被贾政绊着动不了的时候,也没忘了分心思到贾赦那边。
他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在贾政和贾赦兄弟之间重新选择的机会。
贾家有东西两府,自来同气连枝,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他是东府的继承人,自然要与西府的继承人交好。
以后无论干什么,都是双方商量着来,一来凝聚势力,二来分担风险。
不得不说,脱离了人生的低级趣味之后,贾珍那被屎糊住的脑子,也终于过了一遍清水,总算是通透了几分。
眼见贾赦不但没惹怒张学士,双方还相谈甚欢,颇有越谈越投机的架势,贾珍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似笑非笑地看了贾政一眼。
贾政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一出不但贾珍没想到,又何尝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老大自来不学无术,专爱在偏门上下功夫,张学士这等大儒,怎么会看上这种货色?
“政叔,这酒咱还继续喝吗?”贾珍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头一次对贾政露出了讥讽之意。
什么叫枉做小人?
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如果不是今日宾客盈门,四周全是贵客,贾珍真想抚掌大笑。
贾母宣传贾政会读书,把贾政打造成真君子的时候,受害人只有贾赦一个吗?
别忘了,除了贾赦之外,贾珍也是一个不爱读书的。
不管贾母有没有拿贾珍当垫脚石的意思,贾珍都有意无意地变成了她小儿子的陪衬。
贾珍又是什么好性的人,他心里难道对贾政就没有半点怨气?
开什么玩笑?
从前之所以不发作,是觉得西府只有贾政能扶得上墙。
如今他已经确定,贾赦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又为什么还要忍着这个假正经?
贾珍心想:咱走着瞧吧,撑起家族可不是靠会读书就行的。我就要让世人瞧瞧,我和赦叔这俩纨绔,是怎么延续贾家荣光的!
此时此刻,他这份怨念不只是针对贾政的,还有他的父亲贾敬。
他是没有父亲的天分,也满足不了父亲的期望。
可是他也想向父亲证明,他真的不是一无是处。
只是从前,父亲只会压着他读书识礼。对他失望之后,就干脆撒手不管,自己出家去了。
贾珍一开始放纵自己,除了被压迫日久的发泄,也未尝没有赌气的成分。
偶尔夜深人静,他从梦中惊醒,那种空虚感和委屈感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到最后却通通化作第二天放纵的动力。
如果没有意外,贾珍会逐渐沉迷其中,并吸引一大堆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大家一起越玩越开,越学越坏。
但江停云出现了,带着他的意外出现了。
贾珍一下子就失去了放纵的资本,被迫戒掉了一切低级趣味。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一直热闹到了下午,今日的寿宴才算是结束。
江停云跟着贾赦等人略微洗漱之后,便到贾母的正房去,一来是朝外祖母辞行,二来也是接上母亲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