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打听一下,我家也是红花镇下人,就住在江家村。去年中了秀才的那个,就是我。”
“哦,你就是那个十三岁的秀才?”
马员外终于正经看待他了。
毕竟红花镇也不大,十三岁的秀才更是百年也难出一个。
这种轻易就能查出来的事,想来不会有人敢冒充的。
“正是江停云。”
马员外又蹙眉道:“你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将来前途无量。不好好读书,干嘛学人家做道士?”
江停云解释道:“只因家父为妖物所害,小生之所以学道,只为替父报仇。”
既然在人家面前把自己老底揭了,江停云也不冒充高人了。
本来道士就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还是书生。
马员外闻言,颇为动容,“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恨我那不孝子,不但自己早早舍了父母,如今还引出这摊祸事来!”
说到最后,马员外又爱又恨,不禁虎目含泪。
江停云安抚道:“不若员外先坐下,咱们慢慢说?”
“让小公子见笑了。”马员外掩饰般地笑了笑,转头吩咐三子,“去让后厨整治一桌拿手菜,再泡一壶最好的茶来。”
不多时酒菜上桌,江停云一边吃,一边听马员外类似于倾诉的转述。
“老夫前世不修,膝下只有一个孽障。好不容易养到大,给他娶了王家的淑女做配。
奈何这孽障实在是福薄不孝,成亲不过三载便撒手西去,半点念想都不曾留下。”
说到这里,马员外不禁哽咽,“老夫今年已经五十啦,土已经埋到脖子了,却落了个断子绝孙的下场,也不知前世究竟做了多大的孽?”
江停云施展望气之术,抬头看了看他的头顶,只见一股黑气萦绕在红光里,张牙舞爪。
于是,他打断了马员外的倾诉,“员外,恕小生直言,作孽的不是你的前世,而是今生。”
虽然是同一个灵魂,但生长环境完全不一样,而且投胎之时,前世的因果已经结算清楚了。
所以,严格来算,前世与今生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你自己做的孽,就别让前世那个背黑锅了。
马员外的哭诉声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江停云,神色中颇有些慌乱和讪讪。
江停云仿佛没看见他的脸色,接着说:“而且,你这孽做的应该是在令郎出生之前。
而令郎与其说是你的儿子,不如说……是个讨债鬼。”
马员外嘴巴蠕动了片刻,从眼神里透出慌乱来。
好半晌,他才哆哆嗦嗦地说:“那……那藏在泥偶里的魂魄,到底算不算我家的血脉?”
他儿子死后,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因为儿媳妇王氏还很年轻,也没有儿女傍身,他的妻子就劝其改嫁。
但王氏虽然只和丈夫相处了三年,夫妻两人的感情却很深,坚决不肯改嫁。
马太太就干脆掰开了和儿媳妇直说:“你青年丧偶,一时之间自然割舍不下。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但都没有坚持到最后,反而成了街坊邻里的笑柄。
我和你公公都是真心劝你改嫁的,不但你原来的嫁妆都让你带走,还会额外再补偿你一份。
只要嫁妆丰厚,就算你是再嫁之身,夫家也不敢低看你的。”
但无论马太太怎么劝,王氏都不愿意再嫁。
最后马太太也没办法了,只能由着儿媳去了。
其实儿媳妇愿意为儿子守节,马太太心里也很欣慰。
但凡她有一个孙子,都不会起来让儿媳妇改嫁的心思。
如今他们老两口还在,自然没人敢把王氏怎么样。
可是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再照顾儿媳几年呢?
等他们去了之后,王氏一个无子的寡妇,又如何能应付得了那群如狼似虎的宗族?
马太太日夜为儿媳的未来忧心,王氏却怡然自得,请人给丈夫塑了泥像放在房间里,每次吃饭都备上丈夫的碗筷,就仿佛丈夫还在一样。
就这样过了有半年,王氏突然找到婆婆,说自己怀孕了,孩子是丈夫的。
马太太当时都傻了。
——哦,我儿子死了半年,你怀孕三个月,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儿子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都没有这么离谱的。
但马太太仔细回想,自从儿子死后,儿媳妇行为都十分规矩,几乎不出门,哪有偷人的可能?
她忽然想到,自己小的时候,听过一种怪病。
有的妇人盼子心切,就会出现类似怀胎的现象。
不但闻到腥味会干呕,喜欢吃酸或者辣,肚子还会一天一天大起来。
只是等到生产的时候,生下来的不是孩子,而是一团由郁气聚集起来的血肉而已。
莫非,儿媳是太想给他们老马家留个后,所以患了这种病?
马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