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大学士五人,每一个都是科举入仕,从庶吉士做起的。
江行洲的前程,是肉眼可见的光明。
奈和人之运道,变化无常。纵有反复天下之志,若天不假年,如之奈何?
江行洲做了三年庶吉士,正逢结馆之期,家中老母突然病故,他还未及授官,便不得不带着妻子回乡奔丧。
三年丧期过后,江行洲联络同窗同年,筹划复起,好不容易谋得一个山西县令之职。
他先带着几个仆从轻身赴任,妻子贾氏则是留在后方收拾家业,等他到任之后再遣人来接。
只可惜,贾氏终是没有等到和丈夫重逢,只等来了丈夫被大虫所噬的噩耗。
大悲之下,贾氏晕倒在地,家中仆妇急忙请了村里的郎中来看,才知道自己竟是怀有身孕。
贾氏的几个陪嫁,包括她自己都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乡野之地并不要求寡妇守节,但贾氏出身的荣国公府,对礼仪极其看重,是绝不允许家中有再嫁之女的。
也就是说,无论贾氏是在何种境况下守寡,都是不能再嫁的,必须为丈夫守节。
这并不是夫家强制要求的,而是娘家为了自己的颜面,不许女儿再嫁。
对此,江氏宗族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一来家中有一个节妇,对于家族的名声很大助益;二来贾氏的嫁妆对于江家这种寒门来说,极为丰厚。
若是贾氏不再嫁,日后不管是独居也罢,还是自族中过继嗣子也罢,这些财产最终都会落入江氏宗族。
如今有了腹中这个孩子,贾氏后半生也算是有了寄托,有了依靠。
而江家一众也彻底放心了。
——都有了我江家的骨肉了,就一定不会再嫁了吧?
因着种种原因,江氏族人对贾氏都颇为照顾,也让贾氏多少收敛了丧夫的悲痛,专心养育腹中孩儿,只盼能一举得男,为先夫延续香火。
而今怀胎十月,终于到了瓜熟蒂落之机。
贾氏听从族中几个有经验的妇人安排,趁着生产之前在产房中多多走动,又用了一碗热汤面,腹中阵痛又起。
会接生的三嫂子急忙扶着她躺在床上,伸手去探,惊喜道:“宫口开了十指,可以生了。”
她心中暗暗纳罕:自我跟着母亲学接生起,不知道从血包里捡起过多少婴儿,头胎宫口开这么快的,还是第一个。
窗外雨声连绵,贾氏咬着软木,仍不时有闷哼声流出,额头冷汗如注,显然是痛极了。
三嫂子在一旁鼓励道:“洲子家的,你别害怕,我接生的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保证你顺顺利利地生个大胖小子。”
贾氏疼得不住吸气,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清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三婶子在她耳边喊道:“先不要使劲儿,这会儿省点力气,等到有坠痛感的时候再用力。你的胎位很正,别害怕,一定会顺利的。”
产房里忙而不乱,在三嫂子和五婶子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各司其职。
可是谁也没看到,有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床围下探了出来,灵动的琉璃色双眼咕噜乱转,其清明灵动,竟不像是畜生,而是一个人。
窗外雨声依旧,雷鸣电闪时急时缓,让有经验的人觉得怪异至极。
——雷阵雨多是夏天才发,这个时节的雨,怎么会电闪雷鸣不断?
血水一盆一盆地端了出去,又有新鲜的热水端了进来。
“可以用力了,洲子家的,跟着我一起用力!”三婶子冷静地大喊。
这一句贾氏倒是听得清楚,急忙随着三婶子的节奏使劲。此时她已经疼得麻木了,好像全身上下都不是自己的,只能机械般地地随着三婶子的命令动作。
“好,好,已经看到头了。洲子家的,再加把劲儿,孩子就要出来了!”
五婶子听见这话,急忙带人到厨房,去换新的热水。
“快,把蜡烛点上,剪刀也要准备好,一会儿剪脐带要用。”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滑了出来。
极有经验的三婶子急忙把孩子倒提着,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
那孩子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觉得屁股一阵生疼,不由自主地张嘴抗议。
“哇——哇——”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三婶子欢喜道,“洲子家的,是个男娃,你可算是如愿了!”
听见这句话,贾氏心神一松,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除了藏在床底下的小狐狸,谁都没有注意到,当婴儿哭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窗外云停雨住,瓢泼般的雨势骤然收敛。
片刻之后,便有金光穿透层云,金光洒在院子里,给那饱受摧残的海棠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
这一劫,总算是躲过去了!
狐狸暗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瞥了那正在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