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章端着托盘过来,往两人面前分别放了一杯茶,笑道:“来,先生,说那么久的话,喝点茶吧。”
纪阮率先端起茶杯小口抿着。
Arthur顿了些许,才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针锋相对,捏着茶盏放到鼻尖闻了闻,惊叹道:“这茶好香啊。”
他笑着看向程子章:“果然还是我们国内的茶最有味道,我在国外待久,差点都忘了真正的好茶是什么样的。”
程子章盈盈一笑:“您喜欢就好。”
Arthur浅尝一口,十分享受地眯了眯眼,又问:“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在哪里买的吗?我朋友也很喜欢喝茶,我想给他带点过去,他一定会赞不绝口。”
纪阮是个俗人,对茶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他越听越觉得白粤口中的顾修义和自己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
顾修义什么时候喜欢茶了?
他印象中别墅橱柜里那套上好的青瓷茶具几乎没拿出来用过,赵阿姨也很少给顾修义泡茶,他们公司里上上下下都跟顾修义一样,每天咖啡续命。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下个月要办八十大寿的老爷子,对各类茶叶爱不释手。
程子章不认识白粤,完全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只当他是个普通客人,谦虚道:
“那有那么夸张,这就是我们自己摘的茶叶,因为老师喜欢,我们每年春天都会亲自去合作的茶厂里采摘,和外头那些名贵的品种比起来差远了——不过您要是喜欢的话,我包些送您怎么样?”
Arthur面露欣喜:“这样就太好了,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既然是要拿去送朋友的,自然不好再在你这里白拿,还是让我照常付钱吧。”
“您太客气了,”程子章收起托盘:“稍等,我去帮你包。”
Arthur颔首:“多谢。”
见程子章走远,纪阮出言提醒:“好了,白先生,请具体描述一下您希望定制的作品。”
他食指交握搭在大腿上,脊背松松倚着沙发靠垫,是一种慵懒却充满气势的姿势。
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这种神态和顾修义平常会客时如出一辙。
Arthur回视纪阮,视线沉沉地在他身上盯了一会儿,而后笑意收敛:“老人八十大寿是大日子,我想要一个繁体的‘夀’字。”
他抿了口茶,脸上再也不见丝毫和气:“要用最好的绸缎为底,金丝银线绣成,大气、精致、华贵,最好灯光照耀的时候看起来熠熠生辉。下个月10号之前完成,这样可以做到吗?”
纪阮看了眼日期,还有将近一个月:“没问题。”
“——先生您的茶叶包好了。”程子章礼貌上前。
像变戏法似的,Arthur脸上又浮现温和的笑容,找程子章付了钱:“谢谢,话已经说完了,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了。”
纪阮没有挽留,象征性送他到门口。
Arthur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灿烂一笑:“谢谢你纪阮,今天跟你聊天很开心。”
纪阮目光很平静:“我似乎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
“是吗?”他还是在笑:“不好意思我忘了,那明天见,很期待你的作品。”
·
送走白粤,纪阮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工作间。
现在刚到下午五点,他却像连轴转了三天三夜一样,从内心深处袭来前所未有的疲倦。
大概确实需要休息了。
他打开包,慢吞吞开始收东西,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眼前霎时黑了。
哗啦——
手里的包应声落地。
水杯、钥匙、纸巾散落一地。
纪阮脸瞬间白了,捂着心口蹲下,心脏伴随阵阵刺痛飞快跳动着,让他冷汗直流。
一模一样。
和每次噩梦醒来后的心悸一模一样。
纪阮知道这大概不是他心脏真的出了问题,而是这个世界必须要他承受的东西。
他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一些事的发生。
“小阮?小阮你怎么了?”
刚才弄出的声响似乎惊动了程子章,她哒哒跑过来,见纪阮蹲在地上脸色惨白,魂都吓掉了一半,连忙去扶。
“你你你哪里难受?”程子章说话都有些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