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正要去拾捡纸笔, 康熙已经进来了,他只好随着众人半跪下请安。
不料康熙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免了其余人的礼后, 竟亲自弯腰欲捡,梁九功见状,连忙把纸和笔都捡起来奉上。
康熙低眸一看,就看到胤祉写的两句话。
‘太子二哥, 你平日行事, 是否随心所欲了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康熙拧眉, 方才太子的侍卫来报,说三阿哥央太子陪他出宫去钦天监,太子爱护弟弟便陪同出宫。不想却在午门遭到守卫拦截, 太子便出手教训目无君威的狗奴才,最后被三阿哥劝回慈宁宫了。
怎的到了这里,胤祉却写下如此言语劝诫太子?
“你这是何意?”
康熙蹙眉看向胤祉,“你太子二哥为了陪你出宫才教训奴才,你却怪他随心所欲失了人心, 岂不是寒了你太子二哥爱护弟弟之心?”
胤祉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直视康熙。
他以为汗阿玛是讲道理的, 会来主持公道, 万万没想到,他明摆着偏袒太子二哥。
康熙见他这副神色, 眉心仍然紧锁, “怎么, 朕说得不对吗?”
太皇太后觉得气氛不对, 正要打断, 平日里总是不声不响不出头的胤祉, 竟先于她开口,“不对。”
语气坚定。
康熙本就觉得胤祉做的不对,已经是按捺住脾气耐心教导他,竟被当场反驳,顿有被忤逆之感。
他冷笑道:“好啊,你既如此想,便好生说道说道,朕哪里说的不对?”
众人察觉康熙当真怒了,皆不敢言。
胤祉于说话一事上,本就艰难,此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太皇太后连忙道:“一场误会,你们父子俩且先坐下慢慢说。”
太子看胤祉说不出来,干脆替他说了,“三弟方才是说,那侍卫拦我,是尽忠职守,没有错处,错的是我无汗阿玛朱批,却非要出宫。”
康熙和缓了脸色,却对胤祉道:“朕知你明辨是非,但你二哥贵为皇太子,即使没有朕的朱批,为何就不能出宫了?”
胤祉:“……”
可汗阿玛也从没跟守卫们说过,太子可以随意出宫啊!
或许在汗阿玛看来,他是势必会同意太子出宫的,但侍卫们并不可能提前知晓,也不敢妄揣圣意,所以就该自认倒霉了?
胤祉握紧了拳头,看了看满屋子的亲人。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侍卫说话,反倒不向着爱护他的太子亲哥?
就像胤祉也不理解他们,为何事涉太子,讲一句是非公道就那么难?
马武倒不倒霉倒是其次,重点是他看到太子哥哥如此骄纵跋扈,想要帮他更正,避免将来的悲剧,却无一人理解。
而汗阿玛的态度,其实才是一切的根源。
胤祉的视线最终落在太子身上,“二哥,你仍、以为,自己、无错吗?”
太子一怔,随即道:“孤无错!三弟,你贵为皇子,何必过于在意那些奴才,长期以往,人人都会觉得你软弱可欺!”
胤祉咬咬牙,胸膛一起一伏,“那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太子神色一震,错愕地看着他,心里也有了气。
而康熙一听这话,胸腔就好似被扎了一刀,气得拍案而起,怒吼道:“混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兄弟离心,是他心里的大忌!
大阿哥和四阿哥都吓得下跪,“汗阿玛息怒啊!”
太皇太后也劝道:“胤祉年纪小不懂事,玄烨你消消气,莫要与他计较。”
可胤祉却倔强地站着,没有认错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可以委婉、可以撒娇、可以哭……
但从看到太子凶狠无情地鞭打马武的时候,他心里就攒着一股劲,偏要硬气一回。
那是对太子未来的担忧,对绝对皇权的抗拒,对是非对错的坚持,以及,对历史大势的害怕,却不妥协!
康熙见他这样,更是怒火中烧,“皇玛嬷,你倒是看看,朕一向宠他,竟是把他宠得如此恃宠而骄了!”
康熙指着胤祉,怒道:“你还不认错,当真以为朕不会责罚你么?”
大阿哥和四阿哥齐齐劝道:“三弟/哥,你还不快跟汗阿玛认错?”
胤祉咬唇不语。
“好啊……”康熙冷笑,“来人,把伺候三阿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拿进慎刑司拷问!朕倒要看看,是哪个狗奴才带坏了三阿哥?!”
步山和吴尔衮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下。
胤祉脑子嗡的一声,他完全没想到责罚是这个!
眼见侍卫要无拿人,胤祉终是哇地一声,哭着抱住了康熙的腿,“不要!错了,我错了!”
在汗阿玛的皇威这下,他刚才的硬气和此时的没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