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存了点疑影。
昨日他们十四人悉数被毒蘑菇放倒之事,早已传得整座学宫都知道,连带着那儿戏般的“分锅社”三字,都出了名,在他们沦为笑柄的路上狠狠加了一把火。
剑夫子当然也听说了。
今天早上一来,他就绕着昨日缺课的那十四个人走了一圈,阴阳怪气:“吃蘑菇?分锅社?你们可真是个东西啊,剑门学宫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光了。”
众人不敢抬头,缩得跟鹌鹑似的。
连周满都听得发臊,只觉面上无光。
剑夫子说着,已经走到门口位置,一抬头看见门外坐着的王恕,就纳了闷:“这病秧子怎么说也是一命先生的关门弟子啊,有他在,你们还能着了道?”
若是以往,听见这句话,王恕肯定是会站起来解释几句的。即便不为自己,也会为一命先生。
但今日,他情绪低沉,闻言并不说话,只是抬头向前面看去。
这时周满正好转过视线,与他对上。
她似乎在审视他,脸上淡淡的——
完全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心中生出几分不快,可这种不快和前面几次不快又好像不太一样,他理不清,干脆不理了,直接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她。
打从上次在病梅馆因杨氏之事起争执时,周满就发现这尊泥菩萨看起来好相处,可内里气性其实很大,认准了某个道理,轻易便不肯妥协。
剑夫子毕竟还要敦促他们练剑,没有念叨很久。
可接下来,王恕也半点没有搭理周满的意思。
即便是在练剑中间的休息,李谱唉声叹气去找他这个门外剑求安慰,他也还和颜悦色,语气温和;然而一抬头看见她远远走近,脸色便会变冷。
如此明显的区别,连迟钝如周光都能发现,更别说其他人。
余秀英更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前天晚上不还好好的吗,你们这是怎么了?”
周满便看了王恕一眼,随口道:“可能是蘑菇汤喝多了,毒坏了脑袋。”
李谱:“……”
我南诏国的蘑菇不背这个锅!
王恕不搭理,周满自然也不会管他。
她虽对这尊泥菩萨颇有几分好感,只因世上这般的人的确难得,可从来不是会主动去哄谁的性子,更不用说对谁低头道歉认错——
周满就没觉得自己错过。
今日她依着先前与众人的约定,在抽签比试时为其他人放了点水,剑夫子见她剑势不如以往凌厉,只当她也是蘑菇汤喝多了还没缓过来,并未起疑。
一下课,周满便走了。
只是在离开时,她瞧见金不换朝王恕走了过去,两人说起话来。于是心中思量片刻,回到东舍自己的屋里之后,倒并未立刻进入“广厦千万”学剑练弓,而是烧开了水,将赵霓裳上回送的那一小罐雪芽新茶取出,沏了一壶,静坐于窗下等待。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周满道一声“进来”,金不换便推了门,闪身进来,径直将一页纸放到她面前:“你要的。”
纸面上字迹清疏,卓有风骨,与金不换颇有气魄又不拘一格的字相比起来,极为不同。
周满认得这字,只道:“我便说过,他肯定会写。”
金不换竟有些生气:“我方才去找他要那毒药的配方,他问我要去干什么。我说这东西罕见,以后我说不准能派上用场。他就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竟然直接问我,是不是你要。”
周满给他倒了一盏茶,并不意外:“你问药方,肯定是为我问,这还用想吗?他猜到不奇怪。”
金不换低头看那盏茶一眼,却没端,只认真望着她:“我没回答他,但他等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还是把药方写给我了。周满,菩萨是个好人,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周满淡淡道:“不是他不理我吗?你来找我干什么?”
金不换:“……”
见他一时噎住,她便笑了一声,仔细看起泥菩萨写的这张药方来。
金不换终于想起来问:“你要这毒药方子来干什么?若是配解药的话,咱们直接找泥菩萨不好吗?何必还要方子去假手他人?”
周满却问:“这毒方你也看过了,上面的药常见吗?”
金不换道:“大部分是常见的,唯独其中一味‘赤焰红’,乃是取上异兽虺蛇之血炼制而成,十分不好找。”
周满又问:“那你能找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