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
“好,你先走吧,我收棋盘。”
“以后有机会再下。”斐望淮笑道,“确实比剑术要久。”
树影下,他晕染墨意的眼眸流转波光,比头顶的浩瀚繁星更加耀眼,一如积雪消融、溪水流淌,浮于表面的冰粒彻底消逝,化为一股柔和的涓涓细流。这身芸水袍相当衬他,如月辉般洁白温润。
恣意潇洒少年郎,皎如玉树临风前。
直到那抹月白身影离去,楚在霜才如梦惊醒,她缓过神来,低头望棋盘。
这盘棋杀得凶,黑白两色相互纠缠,好似互不相让的蛟龙,最后勉强分出胜负。
岑寂的夜里,只剩她一人。
她仔细研究起棋局,寂静却突然被打破。
倏忽间,脑袋里有一声音吵吵嚷嚷:[为什么要让他?你明明可以赢!]
“吓我一跳。”楚在霜被它喊得一激灵,愣道,“你居然偷看我们下棋?”
[我才没有偷看,光明正大地看。这棋是你闭眼睛下的吧,你往棋盘上随便一撒,估计也是这个水平。]
她挑眉:“你说话真是夸张,什么叫闭眼撒棋?”
[行,那我说话实在点,你是睁着眼睛撒的。]
“……”
楚在霜年幼时遭遇大病,痊愈后却患上离魂症,识海中诞生“小释”的存在。
它脾气率真暴躁,总说些奇怪的话,一会儿自称洪荒来的上古神兽;一会儿说神仙舍身喂虎,喂的就是它本尊;一会儿说它曾经是高阶修士,被人封印成兽,寄宿在她识海;一会儿说它是其他界面的仙灵,那个界面没有灵气和修仙者,只有依靠金属上天下地的凡人。
总之,它讲话颠三倒四、互相矛盾,给自己编造出无数身份,就没有一个听着靠谱的。
没人能看见小释,也没人能听到它,只有楚在霜能跟它交流。她最初有兴趣倾听,久而久之也麻了,发现都不是真的,倒学会一些怪词。
父母曾带她寻医,后来说是离魂症。这世间就没有小释,她的神魂涣散,同时道心不稳,产生异样幻觉,才臆想出此物。
小释听后嘲笑庸医误人,还说离魂症在其他界面,可能会被叫做人格分裂。
不管真相究竟是什么,她和它如今是好朋友。
小释仍愤愤不平:[就凭他这张脸,你就要让棋吗?区区一个男修,能比赢棋重要!?]
它一向争强好胜,方才看得憋屈,恨不得替她将斐望淮杀得落花流水。
“跟这个没关系。”楚在霜辩驳,“他棋风犀利狠辣,大胆强攻,非达目标,绝不中止。”
[那又怎么了,他下得还行,但有好几次,你能杀回去。]
“赢了棋局,输了人生,想不被盯上,当然要让棋。”楚在霜双臂抱头,顺势仰躺草丛里,她望着满天繁星,悠哉翘起二郎腿,“人可以装,棋很难装。他这种性子的人,只要输我一回棋,心里面翻江倒海,咱们今晚就别想睡了,非得等他赢回来才行。”
斐望淮温和含笑、谦谦有礼,但骨子里透着自负强势,单从练剑时就能看出来。如果招惹到这样的人,那恐怕是不死不休、不得安宁,平白增添好多麻烦。
因此,楚在霜下棋时格外收敛,既要跟他缠斗一会儿,不能让他赢得太容易,又不能杀得片甲不留,以免对方日后惦记她。
这就是她的处世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躺平最省事。
小释暴言:[他敢不让你睡,你就把他睡了,就是个男修,还怕他不成!]
楚在霜听完一懵,她像被火燎到,顿时惊坐起来:“什么睡?睡什么!?”
[我说得哪里不对?]小释见她满脸绯色,嘟囔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瞧你死盯着他半天,其实漂亮男人一个样,你要试过就知道,还是赢棋更重要,比男的好玩多了……]
它丝毫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用词孟浪,坦然中透着放荡,听起来更离谱了。
楚在霜替它害臊,慌张叫停道:“哪里都不对,求求你说点人话,少说些虎狼之词!”
[本尊乃释厄兽,似狮似虎,又不是人,当然只会说虎狼之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