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的旧案累累,关教授丝毫没放松警惕。
时渊坐在办公桌对面,捧着热水问:“我真的没办法下到深渊底部吗?”
“这个啊。”关教授回答,“我们不是实验过很多次了吗,一旦你接触到深渊中的黑雾,就会被排斥。”他笑了一下,“如果不是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时渊喝了一口热水,又问:“那如果我以人形接触黑雾呢?”
关教授挠了挠头:“嗯,就研究来看,你人形的时候和人类没任何区别——不然,我们早查得出你的异常了。所以我觉得是可以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补充说:“你可别乱想。黑雾中最可怕的东西之一是‘乱流’,连舰船的钛板和装甲也顶不住,靠肉/体不可能硬抗。再说了,深渊之底可能也布满黑雾,不能赌你和它排斥,会发生什么事。”
时渊:“噢……”
他转了转手中的杯子。
关教授面色纠结,摘下老花镜,慢慢擦着:“而且……而且,万一你变回黑雾后,连其他深渊都能感染,怎么办?”
“也是哦。”时渊说。
他的尾巴弯出了问号,像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关教授把时渊送到了科研中心门口。
他犹豫道:“……时渊,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又有什么打算,但你一定要慎重。有事情就去和陆上将商量。”
时渊答应下来。
关教授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口气。
而时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太心不在焉,手工厂的人都发现了。
——时渊手上机械性劳动着,折出一朵朵花,眼神空洞,直勾勾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时渊?”别人喊他,“时渊?”
时渊面无表情,眼神飘忽。
“时渊!着火啦!”有人故意喊。
时渊不为所动。
“这孩子想啥呢?”几个大妈就嘀嘀咕咕的,“魂不守舍的,怕不是家里出了事。”
“就是啊……说不定是和他对象闹了矛盾。”
“啊那肯定不是时渊的问题。”又有一个大妈分外关注此事,撩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要是被我知道他对象做了什么,我肯定狠狠抡他。”
陆听寒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被揍了。
时渊继续走神。
他太心不在焉,怪物们也发现了。
去到荒原,去到森林与群山深处,形形色色的怪物围住他。许多怪物仍不敢离得太近,隔了一段距离,几只猫类躲在树梢,抬起爪子舔毛。偷偷打量他。
时渊坐在树桩上,拿着一朵变异的七彩花,无意识地揪着花瓣。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花瓣坠落,每当它们触碰土壤,色泽骤然蔓延开,晕染了大地。
“哗哗哗——沙沙沙——”
“哗哗哗——沙沙沙——”
又是鳞片摩擦过山岗的声音,巨蛇卷着云雾而来,吐着信子,低垂脑袋,凑近了看时渊。
时渊半点不看它。
巨蛇吐了吐信子。
时渊没反应。
巨蛇再次吐出信子,劈头盖脸糊了时渊一身。
“啊!”时渊直接被它弄得翻倒在地,重新站起来,才回过神。
他抬头,看向白蛇琉璃般的瞳孔说:“我没事哦——我只是在想事情。”
白蛇自然是不懂的。
可是它喜欢时渊。
它盘踞身子,待在云雾山间,安静地陪着他。
若有旁人路过,想必会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碎光穿行过林叶,错落地降在时渊身上,光斑透亮。诸多怪物藏于山野,静默而耐心地望向时渊——
就像黑压压的台下观众看向舞台上。
唯一的舞台光源分外明亮,自上而下打在少年身上,好似他是它们独一无二的主角。
风一吹,衣衫上的光斑摇曳,飘飘荡荡,晃得整片山林亮堂了。
“哗哗——”
巨蛇游动身躯,鳞片在光下闪闪发亮。
它消失在峰峦间,大半个小时后游弋回来,口中衔着粗壮的树枝,小白花在上头迎风招展。
就像时渊那日送它的礼物。
它把树枝送向时渊。
“哇!”时渊很惊喜,“谢谢你,我很喜欢!”
树枝太重了,他带不回去,只能摘了六七多白花。
时候不早了,该下山了。
时渊捧花踏着溪流,踩着咔嚓咔嚓的落叶,怪物们远远跟着他,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生机勃勃,直到他回到山脚。
“再见哦。”时渊说。
群山无声。
回城的路上时渊又迷路了,荒原哪里都是一个样,他走走停停,老半天才来到城门口。
奈何手中的白花也是被感染的,带不进去,他找了避风的平坦处,将它们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