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失了血色,病恹恹的,宁倦的眼睛一下被刺痛了,胸口滚沸的情绪倏然一止。
陆清则耳边嗡嗡发鸣,浑身的力气被剧烈的咳嗽卸掉了大半,没什么力气地靠在马车壁上,身上泛着冷,额上也覆着层冷汗,眼前阵阵发黑,呼吸微弱,暂时没有力气再继续他的表演。
那张平凡的面容竟因这股病色,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瑰丽来,让人移不开眼。
宁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才伸出了手。
探过来的手沾着股浓烈的梅香气息。
陆清则没力气躲开宁倦的手,七荤八素地想,小皇帝怎么不用皇家御用的龙涎香了,改用熏香了?
好在宁倦没有做什么,只是试了试他的额温。
探过陆清则的额温,宁倦立刻打开旁边的暗格,从中取出个白瓷瓶,倒出枚圆滚滚的药,掐着陆清则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口,将药塞进他的口中。
陆清则是没力气反抗,但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用力扭开脸,条件反射地就想吐出来。
柔软温热的唇瓣蹭过指尖,些微麻痒的感觉顺着蹭过心口,宁倦呼吸一窒,恨不得用力抵磨过去,捂住他的口,嗓音低沉微哑,含着丝冷意:“咽下去。”
陆清则蹙着眉尖,含着那枚发苦的药,和宁倦对视了几秒。
那双眼眸如沉在寒潭下的黑曜石,浸透了冷意,没有其他的情绪。
最终雪白的喉结滚了一下,还是将药丸吞咽了下去。
宁倦的指尖在他咳得发红的眼尾蹭过,停顿片刻,收回手,坐了回去:“不用担心,是我府中医师研制的药丸,止咳的。”
陆清则的声音不用再故意压着,咳得沙哑:“……多谢宁兄,宁兄居然还会随身携带这种药,不愧是大户人家。”
宁倦淡淡道:“从前我的老师也时常生病,他在我面前时总是撑着面子好好喝药,背地里又嫌药苦,喝半碗倒半碗,把屋里的盆栽都浇死了,我便让府中医师试着将一些汤药浓缩成药丸,方便随身带着。”
……那盆盆栽本来就快死了,干他何事?
陆清则悻悻地想着,违心地赞叹道:“宁兄真是尊师重道,很有孝心,你的老师知道,也会很感动的。”
宁倦盯了他几瞬,沉沉地闭上眼,有几分冷漠疲惫:“是么,可惜他恨极了我,宁愿死都不肯留在我身边。”
宁倦的语气很平淡,陆清则心里却冷不防被刺了一下,泛起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来,沉默了一下。
宁倦是这么觉得的吗?
他其实并没有恨宁倦。
这次来京城遇到宁倦已经是极大的惊吓了,陆清则打算能顺利离开京城的话,往后再也不回来了,看宁倦郁结于心的模样,终究是有些不忍:“……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的老师应该不会那么恨你的。”
“当真?”宁倦睁开眼盯着他。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的守将本来要逐一排查身份,检查路引,见到陛下身边的长顺大总管,神色一凛,顿时猜出了里头是什么人。
长顺比划了个安静的手势,一群人便无声地垂下头,让开道,恭谨地让马车进了城。
城门隔绝了城外的清净,进入城中,一派车水马龙,喧闹的声音潮水般四涌而来。
陆清则恍若未觉:“那是自然,不会有老师当真记恨上自己的学生的。”
宁倦缓缓点了下头:“承你之口,希望是如此。”
陆清则总觉得他的语气有点说不出的怪异,但除了方才给他喂药时有过一点接触外,宁倦又没有其他任何异常了。
他抿了抿唇,往外面看了眼。
唐家蜜饯铺子到了。
从前陆清则嘴里发苦时,陈小刀就经常跑来这家铺子给他买蜜饯,味道一顶一的好,在京中颇有盛名,他这个“外乡来的”,知道这家铺子也没什么稀奇的。
方才吃下的那枚药好似有点效果,脑子虽然混热发胀不已,呼吸滚烫,但好歹没有再咳了。
陆清则不打算再继续跟宁倦拉扯下去,起身随意拱拱手:“多谢宁兄搭我一程,我得赶紧买完回去了,回去晚了,指不定还得挨夫人的骂,往后定然给宁兄寄信往来。”
宁倦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嗯。”
陆清则缓缓舒了口气,抬脚往外走去,脚下却猝不及防一绊,不知道勾到了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倒,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宁倦怀里。
宁倦依旧纹丝不动,只在他倒下来时伸手拢了一下。
怀里这副躯体很清瘦,瘦得有些硌人,没有几两肉。
陆清则本来就头晕着,摔得更是一阵头脑发昏,半晌才缓过来点,心里骂了一声。
少年的胸膛也不似从前那般犹有一丝单薄了,变得愈加坚实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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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则触电似的,迅速起身:“抱歉抱歉,一时没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