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 以南下祭母为由,金蝉脱壳去江右来了一番大手笔的皇帝陛下,终于在江浙一种官员的期盼之下, 早早启程归京。
江浙一众官员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感动不已——终于送走这位煞神陛下了。
车驾一早便准备好了, 锦衣卫和禁军贴身随行,不过皇帝陛下似乎也不怎么着急快点回京,马车一路上都行得不紧不慢。
个中原因, 只有陛下身边的郑指挥使和长顺大总管知道。
车驾一路向北, 至八月中, 鸣蝉不休, 车队终于赶回了燕京。
以卫鹤荣为首的百官在燕京城外等候已久,在宁倦露面时, 不论众人心情如何, 皆跪拜齐呼万岁。
分明知道自己的把柄落入人手,小皇帝来者不善,卫首辅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什么惊慌之感,看了眼随同在侧、脸覆银面的年轻帝师,露出个捉摸不定的笑:“恭迎陛下, 陛下能平安归来,臣心甚慰。”
宁倦不用再在卫鹤荣面前装得唯唯诺诺,话音淡淡:“首辅替朕分忧, 操劳国事也辛苦了, 听说前几日你刚生了场病, 朕既然回来了, 你也不必那般辛苦了。”
卫鹤荣自然听得懂这话里的两重含义, 眉毛微微一扬, 朝后面的十几辆马车看了一眼,觑见了潘敬民等人。
既是囚犯,自然也不会有多好的待遇,囚车一路行来,风吹日晒,入伏的毒辣太阳把那群曾高高在上的狗官晒成了干枯的狗尾巴草,一个个眼神呆滞麻木。
潘敬民在烈日下熬着油,肥胖的身躯还瘦了几圈。
听到声音,潘敬民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卫鹤荣,愣了一瞬之后,眼底猛然迸发出巨大的喜意,努力张大嘴,大喊“卫首辅救我”。
却因为嗓子干得冒烟儿,喉咙渗出了血腥气,声音嘶哑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卫鹤荣眼神凉薄,移开视线,伸手一礼:“陛下,请先行。”
一到京城,宁倦先回了宫,还有一堆事务等着他,保皇一党日等夜等,也等着见他。
尚在病中的陆清则则带着陈小刀和林溪,低调地回了阔别已久的陆府。
被一起带回京的,除了即将被送去大理寺狱,接受三司会审的江右巡抚潘敬民、集安知府赵正德、江右总兵……等一干人,还有十几车浩浩荡荡的金银珠宝、玉雕字画,林林总总加起来,有数百万两之巨。
这些东西大部分充入了空虚已久的国库,户部尚书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小部分宁倦留了下来,当晚在百忙之中,抽空选出了十几样,让人全部送去了陆府。
陆清则刚沐浴出来,后脚宫里的赏赐就到了。
宁倦挑的都是些符合陆清则审美的玩意儿,云锦蜀锦、玉环如意、青田石、名家字画,一堆赏赐下来,赏得陆清则莫名其妙:“陛下发了笔横财,我还能沾沾光?”
……也就您敢这么说了。
长顺掏出小帕子擦擦汗:“陛下说陆大人于治水案和辅助江右重建上有功,亲自挑了物件儿让咱家送来呢。”
宁倦倒也没厚此薄彼,把偏心做得太明显。
除了陆清则,其他人也收到了赏赐,比如被从江右带回来的徐恕。
徐恕治好了江右的疫病,救了数以万计的灾民,此等大功,就是直接封为太医院院使,也无人不服。
但徐恕不想做官,宁倦便赏了他黄金万两,并着城东的一座四进大宅,兼之亲笔书写的“悬壶济世”四个大字。
初到京城,化名徐圆的徐恕就名动京城,第二天就有不少达官贵人亲自登门拜访,求这位徐神医治病。
徐恕药到病除,竟然几天就解决了几个贵人多年不愈的老毛病,一时门庭若市。
虽然他性格怪异,还不通礼数,但既然是能救命的神医,谁会嫌他脾气臭。
陆清则虽然足不出户,但耳听八方,京城的消息一个没漏,全给陈小刀带回来了。
坐了一个来月的马车回来,就是马车里再舒适,他浑身的骨头也仿佛错位了,酸疼到了骨子里,兼之苦夏困乏,昏昏沉沉地在家睡了几日,那种浑身上下一碰就碎似的感觉才缓缓消退,精神恢复了些。
醒来时是下午,陆清则朦胧揉了下眼,听到外面有声音,游魂似的飘下去,发现陈小刀和林溪正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