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要早起, 鹤知知尽力让自己早些陷入睡眠。
但那睡虫像是脑袋里的一阵烟,好不容易费尽心机把它凝成了形状,倏忽之间它又消失不见, 捏不住,抓不着。
越是清醒便越是烦躁,鹤知知不断地深吸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放在枕边的手轻轻合拢, 像是与人交握的姿势。
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 脑海里沸腾翻涌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鹤知知不敢再乱动, 保持着这样握着空气的动作, 慢慢睡着。
第二日, 鹤知知带着景流晔早早离开了李府。
李簧礼数倒是做得周全,又送了他们十数里。
不过送别的时候, 一直在试图打听鹤知知的来意和去向,鹤知知自然是闭口不提, 什么也没告诉他。
景流晔的军队驻扎在柳叶城,途中要经过一座狭窄的山谷。
越是靠近那座山谷,景流晔的面色就越是凝重。
眼看马上就要入谷,景流晔却忽然叫停了车队。
鹤知知走过去查看,见他已是一头的冷汗。
“世子, 怎么回事?”
景流晔顾不上答,低头径自在山谷中寻找着什么东西。
鹤知知慢慢跟过去。
谷中很是潮湿,现在分明已是正午, 路边的花草上却还凝着露珠。
衣襟暴露在空气中,也感觉很快就要变得湿软。
头顶时不时坠下来几滴水珠, 山壁上也汇聚着涓涓细流。
睢昼也下马来, 在附近查看着。
另一边, 景流晔似乎已经寻摸完了。
他长叹一声,苦笑着抬袖抹了抹额上的汗。
鹤知知问:“你在找什么?”
景流晔从腰间摸出一块铜牌,上面刻着景字。
“进都城前,我给每个人打了一块这样的牌子,嘱咐他们随身带着。还好,不曾在这山谷的残骸中发现这种铜牌。”
鹤知知听在耳中,吓了一跳。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景家军,残骸?”
暗卫不知从何处现身,也立刻护到了鹤知知的身后。
景流晔又是一声苦笑,转头看向了睢昼。
“这就是,我为什么非要把国师请到这里。”
景流晔低声开口,慢慢地说。
“三年前起,从这处山谷中,常常漫起大雾,大雾流到柳叶城,将整座城池都罩得密不透风。”
“那么浓的雾,给城中百姓的生活都带来了不便,将士们的训练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这几年,虽然已经习惯了大雾天,但却带来了另一桩麻烦。”
鹤知知把目光从睢昼身上收回来,凝眉问:“什么麻烦?”
景流晔沉沉道:“不知何时开始,城中百姓流行起一种‘卦’。就是一块木牌,雕刻成乾坤图的形状,上面写着五行八卦,传说是,拿着‘卦’走到雾中,心中默念着想卜算的问题,便能测吉凶,越是浓的雾,测得便越是准确。”
“木牌,大雾,如何能测吉凶?”鹤知知觉得不可思议。
景流晔咽了咽喉咙:“那木牌很是诡异,传说若是心诚,它会自顾自地变了颜色。红色则为吉兆,蓝色则为不祥。”
“最开始将此事传开的,是一个小摊贩。他许愿要做大当家,拿着木牌来到山谷之中,那木牌变成了红色。果然没几日,他在赌场中赢了一大笔钱,拿着那笔钱满街喧哗炫耀,说自己中了吉卦,要做大当家了。”
“后来呢?”鹤知知追问。
“后来,他夜里从酒馆出来,就被人当街杀了,所有钱财全被抢走。临死前,他想把一块金子吞进肚子里,结果肚膛也被人剖开,血淋淋地躺在那儿,第二天早上才被摆摊的人看见。”
鹤知知打了个抖。
福安在旁边摆了下拂尘,像是要扫去晦气,怨怪道:“世子干嘛说这吓人的东西,吓唬殿下。”
鹤知知摇头道:“我没事。世子,你继续说。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小贩虽然横死,但大多数人觉得他是自作自受,比起同情或害怕,更多人想要得到的,是同他一样的‘吉卦’。”
“东南很穷,穷山恶水里,胆子大的人不少。有好几个都去试卦,后来也有的成了,有的不成。成的那些人中,又有人得了吉卦,也有人得了凶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