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远想了想,“咱们回京城吧。”
“啊?”余舟看了一眼外头,问道:“这么晚了,赶夜路吗?”
“我让他们多弄几个灯笼挂在马车上,咱们走慢一些。”裴斯远道。
余舟闻言便点了点头,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一想到那琥珀,还有平西侯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不过他知道裴斯远如今正焦头烂额,也不好意思提出来说要走,更何况这会儿天还黑着。没想到裴斯远竟会主动提出来说要回去。
裴斯远让人备了马车,又在里头铺了厚厚的软垫。
他带着余舟从房中出来时,恰好碰到禁军的人过来汇报,说池塘里已经打捞出来了一具尸体。
“不过暂时不知道是谁的,尸体被装在篓里塞了石头,沉在塘底数月……”对方试图朝他描述,却被裴斯远抬手打断了。泡在池塘里数月的尸体,不用想也知道情形不会太乐观,若是任由他说描述,估计余舟又要恶心得吐。
“明日让仵作来验尸吧,今日你们留在这里帮着陈少卿料理杂事,我先回京了。”裴斯远道。
对方闻言忙朝他行了个礼而后便退下了。
“原来那池塘里藏了尸体,怪不得……”余舟说着朝裴斯远身边凑了凑,像是在寻求某种安全感似的,“怪不得琴师那天说池塘边夜风凉,是在提醒咱们吧?”
裴斯远点了点头,而后俯身将余舟打横抱起来,放到了马车上。
余舟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当即面红耳赤,幸好马车里光线昏暗,看不大出来。
“那个……”余舟在心里合理化了一下裴斯远的举动,暗道对方多半是嫌他动作慢,直接将他抱上来节省时间。念及此他佯装无事一般开口继续道:“琴师后头会怎么处置啊?”
裴斯远坐到他旁边,拿了个软垫塞到了余舟后腰处让他倚着,这才道:“陈喧会找地方安置他,也会安排人照顾他,他暂时很安全,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余舟叹了口气道:“他太可怜了。”
裴斯远闻言目光一滞,抬眼看向余舟,心口不由又有些发闷。
便闻余舟道:“章太医说他这情形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等……”
他觉得等死这话说出来不吉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裴斯远想开口安慰余舟几句,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这会儿面对着余舟,一想到余舟将来也会像琴师一般,心口便不住发疼。
“路上还远,先睡一会儿吧。”裴斯远伸手揽住余舟,让对方靠在他肩膀上。
余舟想起方才裴斯远打横抱他那举动,还怪不好意思的,这会儿靠在对方肩上耳尖又忍不住开始泛红。
裴斯远垂眸看向余舟尚且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又想起了先前章太医朝他说的那番话:
“余舍人身子本就单薄,再加上是强行用药才有的孕,胎像很不稳。”章太医道:“他此前便见过程府那个因小产而死的小倌,如今又目睹了琴师的状况,若是知道自己也会这般,定然会惊惧过甚……届时只怕……”
他后头的话没说,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裴斯远了解余舟,知道他胆子有多小,若是余舟知道了自己有孕,只怕当场就会吓得落胎。
可眼下这情形,胎若是保不住,余舟的性命便也会跟着一起结束。
“他如今腹中胎儿尚不足三月,若是好好将养,说不定能养到七八个月。”章太医道。
“再有一个多月就会显怀,他就算再笨,届时也定然会发觉异样。”裴斯远道。
“那就只能在他自己发觉之前,先安抚好他的情绪。”章太医道:“届时胎儿已经满了三个月,大概也稳了,不至于那么不经事。”
裴斯远沉默半晌,问道:“那七八个月之后呢?”
“之后……”章太医叹了口气,显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裴斯远。
没办法,这话章太医早已说过不止一次,裴斯远也听过不止一次。
可事情落到了余舟头上,让他如何坦然接受?
“你有心事?”余舟突然开口问道。
裴斯远没想到他还没睡,忙道:“没有,在想案子的事情。”
“跟我说说吧。”余舟转头看向他道。
马车摇摇晃晃,里头的油灯也跟着摇晃,火光映在余舟精致漂亮的脸上,显得他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生动。裴斯远目光落在他身上,一颗心跟着摇摇晃晃,酸得不行。
“我在想,若是我面前摆着一盘死局,该如何拆才好呢?”裴斯远道。
“非要拆吗?”余舟问道。
“嗯,必须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