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守常山郡真定的人、正是甄俨,当今皇后的祖父,文昭皇后甄宓的亲哥哥。
甄家在曹魏皇室出了两代皇后,但混得还没郭太后家好。甄家人最高做到过伏波将军,只干了三个月就被解除了将军号;如今老将甄俨几乎就是甄家官位最高的人,郡守。
甄俨已经六十多岁了,中等个子,身材也不够雄壮、显瘦。这把年纪、这样的身材,一看就不善于带兵拼杀,毕竟一般能打的武将都是膀大腰圆。
不过甄俨的身材倒还板正,年纪大了却腰不弯背不驼,站在城头的姿态伸展,白了大半的稀疏胡须、在风中自有几分飘逸。
城上兵甲聚集、旌旗猎猎,甄俨已经把常山郡的郡兵大多聚集在了真定。他在城楼上来回踱着步子,此时却看不到什么动静,城外十分平静,只有风吹起尘土、像雾气一样在大地上涌动。
恰似此刻的局面,大战还没打起来,但是各方都在四处活动。
就在这时,数骑从城东的大路上过来了,他们举着一面旗帜。前边一个人对着城楼上大喊,自称是毌丘成、欲见常山郡守甄将军。
甄俨见他们当着大伙大喊大叫,遂对身边的部将道:“放下吊桥,把他们带到郡府中见面。”
下令罢,甄俨也转身向斜梯那边走去。
甄俨的官做得不大,以前长期只是县令。但甄家先是河北袁绍的姻亲、后是曹魏的姻亲,一直能接触到權力高层。甄俨活了这么大岁数,对北方士族的了解是不少的。这个毌丘成,应该是毌丘俭的侄子,便是毌丘秀之子。
平素几乎无人问津的甄俨,一下子成了香饽饽,幽州头号大将毌丘俭,把自家人派过来,可见一斑。
二人在郡府中见面,礼仪罢,毌丘成立刻呈上了毌丘俭的帛书。
甄俨展开来看,一时没有吭声。
毌丘成哽咽道:“陛下自破指尖,以血为亲笔诏,密送于伯父,殷殷期盼伯父率兵、救驾于虎狼之手。其中悲愤,八尺儿郎亦为之落泪。故我毌丘家已顾不得自家安危,誓将率十万将士南下,铲除权奸,勤王救驾,匡扶社稷!
将军之孙乃当今皇后殿下,岂能眼见亲眷受害、而无动于衷?仆恳请将军明辨忠奸,果断举义旗,加入我军,共图大事。”
甄俨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已把帛书上的文字看完,他轻轻叠了两下布帛,然后把手放在上面,眼睛垂下看着帛书。他的眼睛挺圆,垂目时也是目光如炬。
毌丘成见状,问道:“亲疏有别,将军何故犹豫?”
甄俨道:“我只是个郡守,麾下只有些屯兵,恐怕难以帮到毌丘将军。”
毌丘成摇头道:“并州田豫军必走井陉,只要真定奉诏,伯父的援军克日方至,堵住山口,可叫田豫军出不了太行。守住真定之后,呼沱河南北,便尽在我军之手!将军居功甚伟,当为勤王首功。”
甄俨仍然没有马上回答。别看就是一句话的事,只有一个“是”或者“否”,但甄俨明白这是很关键的抉择,影响的不止一个人的命运、也不只一年两年的前程。
一生之中往往会突然遇到这样的事,让人没什么准备,但刹那间的决定之后,剩下的一生都要活在那一刻的阴影里。
毌丘成的声音先斩钉截铁地说道:“权奸败像显著,覆灭已在眼前!”
随后他继续道:“扬、徐、兖诸军新败,伤亡惨重;王凌军将士疲敝、士气低落,远在荆州。其胡乱用兵,方止国事糜烂、内外交困,朝野士人百姓无不唾弃。
而秦亮人品败坏,在洛阳胡作非为,人神共愤,宗亲官民无不愤慨,忠臣李丰许允虽莿杀功败垂成,但人人有诛杀权奸之心!洛阳权奸人心尽丧,必败无疑!”
毌丘成接着劝说:“当此之时,左将军幽州刺史起精兵十万,奉诏勤王,正是顺应人心,大势所归。强弱、是非就在眼前,将军勿错失良机。”
甄俨想了想道:“将军且在官寺短住,此事不仅干系我一人生死,须与家人商议后,再答复将军。”
“将军!”毌丘成注视着甄俨,眼睛里仍然充满期待。
但甄俨已经决定,便叫来亲信,把毌丘成请走。
甄俨还在郡府前厅中。不多时,又有人禀报,卫将军秦亮的信使到了。属官问甄俨,见不见?
果然两边都在争取甄俨!先前毌丘成的话里、有一些确实是对的,便是阐述常山郡在此时的重要性。看样子秦亮、毌丘俭都发现了此地的作用。
反正两边的说辞都可以听听,甄俨遂亲自接见了秦亮的来使。
然而秦亮派来的人,只是个低级武官!从衣着、神态就能看出来,来人多半连字都识不得太多。
相比毌丘俭派来的自家人,卫将军秦亮这是没把甄俨放在眼里?
这样一个使者显然没法当说客,道理可能都说不清楚。甄俨只看了一眼,便心道、其实不用亲自见人,只要叫人把书信拿进来就行了。
不过当甄俨眯着眼睛、心不在焉地接过书信时,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