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忙完,已经快九点。
她担心给肖泽补习的时候有客人过来,在商店街的工作群里发了消息,揪一个闲着的人过来看店。
过了两分钟,姬非命过来了。
他刚刚送完货,看到店主的消息就来了。
路遥叫二心陪姬非命,转身走进补习室。
肖泽的第二次补习,时空坐标是他五岁生日后的第七天。
妈妈消失很久之后,突然出现。
幼时的他只记得见到妈妈的欣喜还没完全浮上心头,就被蓦然闯入的陌生男人碾碎。
五岁的肖泽并不清楚为何会那么难过,只记得他等了好久好久,每天都坐在爬山虎篱笆下,一心想着妈妈。
妈妈终于回来,却不是他期望的样子。
这一天,豆丁肖泽再一次被巨大的无力感吞没。
在保育中心住了七八天,重新回到熟悉的家中,本该感到开心,豆丁肖泽却情绪郁郁。
低落的情绪反应比真实过去里小豆丁的感受来得还要强烈,这是成年肖泽的意识投射。
他仍旧非常在意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吃过晚饭,妈妈早早给肖泽洗漱,哄他入睡。
等妈妈确定他睡着了,关上灯出去。
阿尔弗雷德从窗户飞进来,听见被子下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他落到床上,粗短的前肢吃力地轻拍鼓起的小山包,“小豆丁,你在哭吗?”
肖泽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翻开被子,但房间里很黑,试探着出声:“阿尔弗雷德老师?”
阿尔弗雷德还没说话,肖泽伸出手指,指尖亮起微弱的光,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
肖泽看到熟悉的短粗爪子,脸色一喜,直接把阿尔弗雷德紧紧抱在怀里,带着满满的委屈道:“小胖龙老师,我好想你。”
小胖龙……
阿尔弗雷德无语,无奈爪子和翅膀全被豆丁肖泽紧紧圈住,无力抗议。
小豆丁的胸口软乎乎,滚烫一片,还有些潮湿,不知道哭了多久。
阿尔弗雷德等他平静下来,轻轻挣开,飞出去拿了纸巾回来:“喏,鼻涕眼泪又糊了一脸。你刚刚没在睡衣上擦吧?”
肖泽净顾着伤心,哪里还记得这些,懵懂地摇头。
阿尔弗雷德叹气,啪嗒啪嗒走到床沿坐下,“哭得这么惨,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肖泽也挪到床边,紧挨着阿尔弗雷德,一字一句讲述这一天的委屈。
“妈妈不喜欢我了。”
这是肖泽最后的结论。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透着浸骨的绝望。
在五岁的肖泽心里,妈妈就是他的宇宙。
大人以为小孩儿懵懂,其实他们并不是毫无所觉。
婴幼儿阶段,是人类最无力的时期之一。
幼儿对危险的感知,比成年人要敏锐很多。
只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大部分孩子受到类似不安感的困扰,即时反应很大概率是大哭大闹。
肖泽没有在大人面前哭闹,而是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抽泣,压抑着委屈。
恐怕以前有过大声哭闹的不好经验。
成年人以为小朋友的世界无忧无虑,不知他们早早就在学习如何适应世界,并且不断修正自己的行为。
豆丁肖泽在一次次探索世界的经验中,学会了忍耐和等待。
这是他反抗无力后,选择与世界相处的方式。
阿尔弗雷德展开翅膀,安抚式地轻拍肖泽手臂,两只粗短的爪子上下摇晃,慢慢悠悠道:“小豆丁,‘等待’和‘忍耐’可能是比较轻松的生存方式。但只是一味地等待,很多原本可以改变的事情,最后可能也改变不了了。”
五岁的肖泽听不懂,但还有一个成年意识沉睡在这副幼小躯体里。
豆丁肖泽沉默了一会儿,抓着小枕头翻下床,踮起脚拉开卧室的门,跑到妈妈的卧室门口,轻轻敲门,带着哭音喊:“妈妈我怕。”
过了好一阵,房门从里面拉开,暖色的灯光从房间里流出来,照到满脸泪痕的肖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