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
房间的另一侧, 光线衰减得更加黯淡。几乎无光的黑暗里,传来一个老人气若游丝的喘息,他在叫:“波本。”
降谷零反手扣上了手机盖。
看到宫野志保时, 他灰蓝的瞳孔里划过的一缕细微的柔和, 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刻波本的表情变化, 其实是极富层次感的:情报贩子的特有的精明和冷酷是底色,往上再增添一点点的贪婪和阴冷, 一眨眼,这些浮于浅表的情绪,便沉淀作闪烁在眼底的光辉。
温和而难以捉摸的神色成为面具, 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他的脸上。
组织著名的神秘主义者,波本出现了。
波本闻声抬眸, 他先撇了眼木条外的情况,便快步走进了那片黑暗里, 半跪下来, 矮身从地上扶起了一个老人。
老人的头顶上没有头发,瞎了的左眼眼眶里, 填充着一颗义眼。
这时朗姆的情况无疑是糟糕的,每一声喘息都粗重如风箱。在他腹部处,还凝固着大块褐色的血迹, 用透明胶带草草裹上几圈, 才勉强止住失血。
包扎时降谷零说手头只有透明胶带,请朗姆忍耐片刻,后者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 毕竟他的性命还拿捏在波本手里。
这个养尊处优的老人, 显然从没有体验过组织最底层人员常用的包扎方法。
透明胶带一圈圈裹上他的腰时, 朗姆的眼里浮现出了一瞬间的不适与阴狠。
——可等他抬头再看向波本时, 脸上的表情已经如春风般和煦,好像此时此刻,波本就是他性命相托的副手一样。
朗姆在装,降谷零亦然如此,虚与委蛇的两个人相处得其乐融融,不管心底有多警惕,面上都是一副和谐的样子。
朗姆很少在自己的手下栽这么大的跟头,尤其反咬他一口的,还是一直以来被他视为最忠诚的鹰犬的泥惨会。
这个日本地下世界的最大黑丨帮,私下里其实早已不服于黑衣组织的统治地位,一直跃跃欲试地想要挑战他们。
借这次众议院改选的东风,泥惨会不知从哪条路,搭上了土门康辉这个炙手可热的政坛新星。
于是,在土门康辉春风得意,以为自己成功打压下唐沢裕,除掉了自己迈入政界的最后一个把柄的同时,泥惨会也反咬一口,给了朗姆致命一击。
这些情报降谷零都知道,甚至土门康辉构陷唐沢裕,他还让风见裕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番。
鹬蚌相争,他是冷眼旁观在一旁的渔翁。
虽然黑丨帮在日本存在合法,却并不代表泥惨会私下里没有经营什么违法的勾当。降谷零之所以没有派公安将他们一网打尽,是因为时候还没有到。
直到泥惨会的气焰嚣张到极点,决定挑战朗姆的权威时——
这才是降谷零静静等待的机会。
他需要取得朗姆的信任,渗透进他的势力。
贝尔摩德,这个女人是他了解组织最好的情报源,他以对方的秘密作为胁迫和交换,获知了不少消息。
在这之中,就包括了朗姆与琴酒的对立。
组织中朗姆资历老,手下能调动的人员多,却鱼龙混杂,是一群利益驱动的乌合之众。
琴酒孤僻而冷漠,下属却意外地极其忠心,同时也深受“那位先生”的倚重,因隔三差五清理卧底的任务,积累了深厚的威严。
作为情报组的一员的波本,在此之前,一直都站在两者中间的模糊地带。无论哪一方需要情报,他都会如数提供。
他是冷静的猎手,在两方相互倾轧的势力之间小心行进,敏锐地捕捉着向上的机会。如同走一条崎岖的小路,两边都是悬崖。
hiro牺牲以后,组织的卧底就只剩他一个,他必须慎之又慎。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降谷零也一直将平衡维系得很好。说波本是老油条也好,墙头草也罢,几年以来,游走在两方之间,的确让他最大程度地获取了组织尽可能多的情报。
可之前夹缝生存的策略,现在却未必能行得通了。
降谷零隐隐注意到,近两年间,组织的势力洗牌很大。他疑心组织是不是离追寻的目标更近了一层,或者有了更大的野心和计划。
卧底到现在,波本的名头,已经在组织站稳了脚跟。
继续单打独斗下去,只会意味着他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组织真正的核心。
降谷零必须寻求改变,考虑到琴酒对卧底和叛徒的敏锐程度,他最终选择了朗姆的阵营。
——但是选择朗姆,并不意味着降谷零就要让朗姆胜过琴酒。
事实上朗姆谁都不信,如果贸然表达出投靠的态度,只会让这个狡猾的老人更加警惕,他必须要让朗姆觉得,波本是他自己一点点招揽来的。
之前说过,朗姆的手下靠利益驱动,对他并不是绝对的忠心。那么波本的存在也同样如此;降谷零并不需要向朗姆证明他的忠诚,朗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