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记忆回笼到了此时坐在病床上的秦予洲身上。
秦予洲双手握拳,青筋在白皙而强健的手臂上暴起。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宴会对他“一见钟情”,为什么这四年来他待他如此冷淡,甚至说得上是恶劣,但苏宴却总是不愿意离开他。
他也终于理解了苏宴在电话里求自己来救他时的绝望。他记得那个小孩全身心的信任,记得他在满目的绝望中抓着唯一的光一般抓着自己的手。
他原本是救苏宴出泥沼的神明,可这一次苏宴却因为他的连累而再次回到地狱,再被他亲口放弃。
他耳边像是回想起苏宴那无数声的哀求,他求自己来救他。
——“我不想要你装得不在意,我不在乎秦海盛会对我怎么样,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来救我,求你了,不要不告诉我好吗?”
当日不理解而隐隐慌张的问题,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彼时苏宴的痛苦而绝望,在那一刻似乎也真真切切、一丝不差地传到了秦予洲的身上。在四肢百骸像都被浸在了寒潭里,方才知道什么是彻骨的冷。
他记得苏宴说,“求求你,只有你,只有你不可以”……
那时候他有多绝望。秦予洲亲手为苏宴铸了信仰,然后亲手为他毁去。
秦予洲无言间,翠绿的眼睛里沉淀了无数纷乱的情绪,含着霜,又凝了血。
见他这幅模样,钟毓明勾唇:“看来,我没有猜错。”
钟毓明甚至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说:“真好,你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恢复记忆。”
秦予洲眼眸微动,他冷声问:“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用不着我告诉你。”钟毓明嘴角噙着笑,心情颇好地从秦予洲这间病房里,走到隔壁苏宴那间中。
在这所医院里,秦予洲没有机会跟苏宴见上一面。
因为在发现苏宴的心理上再次出现问题时,苏父苏母就将他带回了B市,让他一边静养,一边接受心理治疗。
当然,也有对隔壁病房里的秦予洲避之不及的意思。
秦予洲在电话里对苏宴那数次好不留情的拒绝和放弃,就是导致苏宴这次病情复发的最大病因。虽然知道这怪不了秦予洲,这的确是当时救出苏宴的最优解,但是作为父母,他们很难不迁怒。更别说这场祸事完全由秦予洲而起。
距离苏宴出事过了一个多月。
苏宴大体上似乎恢复了些许正常,只是比从前更不爱说话了。
他隔两天就要去接受治疗,钟毓明放下在A市那边才起步的产业,尽量把一切公事都挪到线上,然后陪着苏宴一起到了B市里。
平日里苏宴都是必须要在父母或者钟毓明身边才会出门,而这天不同,韩余何听说苏宴病了,便从A市来找苏宴。
苏宴在见完韩余何,独自回家的路上,见到了一个人。
秦予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