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的表情猜出了这些东西的来源,一直困扰他的难题总算得到了解决,武岩叹气道:“仙人无所不知。”
此时此刻,杨志终于略带疑惑地问道:“仙人为何要……救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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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他们已经不干净了,抢了好人,便不能称为善人,不配得救。
更何况这还是他知道的事,山里那么多兄弟,他不敢说各个都是好人,更不敢说他们没有抢过好人,杀过好人,未曾大旱时他都不敢打这个包票,更何况现在了。
武岩:“恐怕是仙人以为将来壮士能做善人罢。”
杨志苦笑道:“杨某当不了善人,日后恐怕要杀更多人。”
武岩却说:“仙人从未看错过人,壮士不必妄自菲薄,你杀得若是恶人,又何尝不是救人于水火?”
杨志摆摆手,不愿再深谈。
他在武岩的搀扶下爬上了车厢,此时他才注意到奇异的轮子,但比起轮子,更让他惊讶的是车里的东西,一桶桶的水,堆满了的干粮,甚至还有马儿们的口粮,全都分门别类的放好了。
上一刻他们还徘徊在生死边缘,此时却突然“天降横财”。
杨志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下车的时候脚步不稳,要不是武岩扶着,他差点又要跌倒。
前二十年,杨志活得顺风顺水,大地主的儿子,生来就站在普通老百姓企及不到的位子上。
可他生就一副多愁善感的性子,怜惜弱小,见不得身边的人受欺负。
至今他都不知道自己带着长工去县衙到底是错是对。
家里的百年基业因为他毁于一旦。
大王虽然救了他的家人,却救不了他们家的佃户。
他的父母兄妹在黄山上惶惶不可终日,日夜都在担心朝廷剿匪,曾经安稳的好日子忽然变得遥不可及。
所有人都在夸他,夸他有义气,夸他不畏强权,夸他是个大好人。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个好人要牺牲多少东西。
他的父母终日以泪洗面,兄弟姐妹不再跟他说话,就连曾经的佃户,恐怕也不会感激他。
若非他去县衙,大多数佃户还是能老老实实种地过日子。
可他去了县衙,家业充公,佃户们也被赶出了几代耕耘的土地,他们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去了外乡能租到地吗?能填饱肚子吗?
他的一时义愤没有带来任何好结果,毁了基业,断了佃户们的生路,害得家人要跟他上山当土匪,而他呢,从耕读之家的少爷成为土匪群里的二大王。
可他没觉得自己做对了,可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替佃户出头错了吗?他怜爱弱小错了吗?他想当个君子,错了吗?
杨志找不到答案,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似乎只要走到尽头,他就能知道自己当时做的到底是错还是对。
“多谢。”杨志看向武岩的眼睛,“仙人可有法号?杨某若能平安到达南方,必为仙人立一尊像,叫仙人永享香火。”
武岩摇头:“那也不必,无论你信不信仙人,是否立像,仙人都不在乎。”
杨志喃喃道:“神仙啊……”
“来取水喝吧。”武岩从车里搬出一桶水,水都用木桶装着,得让壮汉用尽力气倾斜把持,才不至于在取水的过程中洒出来。
杨志等人也等不及用车上备好的杯子,依次将嘴凑到开口处,痛快豪饮。
喝到最后,杨志觉得自己一肚子全是水,走起路来都能听见水不断晃动的声音。
他们终于喝到了饱足,都想躺下休息,但也都坚持着站在原地。
武岩:“你们既无异议,我等这便走了。”
“陈六!”杨志忽然叫出了陈六的名字。
躲在人群后方的陈六缩着脖子不愿应声,也不愿出去,他委实不想跟杨志他们扯上关系了!
却没想到杨志径直走到陈六跟前,他拱手鞠礼,长鞠不起,声音微微颤抖:“之前得罪了。”
陈六无措地左右看看,他眨眨眼,干巴巴地说:“我、我还完了兄弟们的恩情,日后不再欠你们,将来若能相见,还请不要与我相认。”
杨志没有说话,依旧维持着鞠礼的动作。
武岩给陈六使了个眼色,一行人没有再与杨志他们接触,而是沉默不语地顺着官道往回走。
草儿小声问莎拉:“姐姐,这就完事了?”
她还以为她的用上连发弩呢!
不过没用上总比用上好。
莎拉打了个哈欠,她被草儿牵着手,一边揉眼睛一边说:“嗯,完事了。”
她还说出来表现一下,看来这次出行实在没有她表现的余地。
草儿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可见仙人在眷顾咱们呢!”
莎拉也不反驳,她微微点头以示赞同。
给老板面子,不拆老板的台,这是一个好保镖的工作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