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如刀。
本是热闹繁华得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的城池, 经此一劫,街上的人少了许多,挤得满满当当的摊贩也不见了踪影,唯有几个精壮的汉子提着米面肉菜神色匆匆步履如风, 看得出来是为了一家老小才不得不出门一趟。
秋意泊放下了玉简, 难得的点了一杆烟, 倚在窗边吞云吐雾, 金虹道君午觉醒来, 见到这一幕, 神色平和地看了许久, 直到秋意泊发现了他的目光。
秋意泊露出一点极其轻微的笑意:“好看吗?”
“好看。”美人如花隔云端,怎么会不好看?
金虹道君并不掩饰什么,到了他这个年纪这个境界,看见好看的, 多看一会儿,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秋意泊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 随手就将烟杆搁到了案几上, 发出了轻轻一声碰撞声,随着这一声声响, 凝滞的空气也仿佛活络了起来,金虹道君自长塌上起身,见桌上有冷茶,他眯着眼睛喝了两口,借着冰凉的茶水定了定神,才叹道:“人老了,下午不歇一觉就觉得难受……玉简看过了吗?”
秋意泊替他添了一盏热茶,“嗯, 看完了。”
这玉简是那位广陵城主绝弦真君的‘诚意’。玉简里的信息是有关于那炼虚合道秘境的,那秘境名唤‘镜月天境’,每千年开放一次,极为凶险,但据说有人获得过造化机缘,且只要是从这个秘境中活着出来的人的修为都会增进一大步,但秘境之中具体是什么却不得而已,出来的道君都三缄其口,无人透露。
而其中最难的地方就是这秘境每次只供二十人入内,入内需要一面令牌,这面令牌将在秘境出现的时候自动出现在秘境选中的人的手中——问题在于这个令牌是可以抢夺的。言下之意,哪怕不是秘境选中的人,只要能从有缘人手中取得令牌,照样是可以进秘境的。
至于这个‘取’,是偷、是抢、是杀人夺宝还是买,就端看各人手段了。只要能护住令牌,如何进秘境却不用人操心,只需还在问虚道界中,人就会被令牌传入秘境。
里面甚至还贴心地附赠了一份问虚道界中的道君的名单,道号、宗门、相貌,甚至还有简单的亲友关系表。
“这些东西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金虹道君将玉简放在了桌上,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难的是,道界中当真只有二十七位道君吗?”
秋意泊捡了个话梅糖塞进了嘴里,话梅微酸,蜂蜜糖清甜,叫人口舌生津,他道:“肯定不止。”
这都是用脚趾头想想就能猜到的事情。他和金虹师叔可以听闻此事特意赶来问虚道界,其他道界的道君就不能?问虚道界可不是如同当年凌云道界那样根本不能容纳道君境界的修士,只要有道君给出信物,来问虚道界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秋意泊原以为那令牌是要争夺的,可不想是一个自主发放的东西,这里头门路可就大了,得了令牌的道君大可以寻个地方藏起来,除非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得了令牌,又刚好倒霉,附近还有要抢夺令牌的道君,否则哪里藏不得?
“那个绝弦有点意思。”秋意泊道。
怎么就没有意思呢?
这令牌只会发到被选中的人手上,既然是道君级别的秘境,自然收到的人也都是道君。绝弦真君原话是‘助二位道君成功进入那秘境’,不是助他们夺得令牌,他敢打这个包票,那么里头的意思是他可以取得两位道君手中的令牌,甚至可以推测他手里有两位必然会获得令牌的道君。
这就太有意思了。
这是一个炼虚合道境界的秘境,里面有造化机缘,只要能活着出来,修为必然大增——秋意泊与金虹不大在乎,是因为他们才突破阳神不久,对修为、境界之类的都处于渴求的最底层。
且不说金虹道君,若不是秋意泊点拨,他如今都还把自己压在大乘期。秋意泊这种嘴上哀嚎‘哎呦我不想努力了让我当条咸鱼’,背地里却暗搓搓开卷的卷王,都知道现在自己接着卷下去没什么好处,他年纪太小,阅历太浅,大可以安安心心游历一番,稳扎稳打的增进修为,感悟天地……可别人也是如此吗?
总不能所有人都不急着修炼吧?一千岁的不急,两千岁的不急,三四千岁的不急,那七八千岁的急不急?停留在阳神巅峰万年不得进阶的急不急?
话又说回来,哪怕这位广陵城主手中那两位道君是如同秋意泊与金虹道君一样不渴求进阶的,但修为精进并不是一件天大的坏事,除却那等真正闲云野鹤一心只想过平淡生活的,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谁会忍不住不进去看一眼?反正金虹道君与秋意泊是打算进去看一眼的。
想要从道君手上平安取走令牌,已经是一件极难极难的事情了。
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个,最可怕的是他能确定自己能拿到两面令牌送金虹道君与秋意泊进秘境——他是怎么确定的?连道君都只能等着,看谁拿到了到时候去夺,这位绝弦真君是如何确定的?
金虹道君填补了一块点心,又喝了半盏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