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参与机密,当然知道如今战场上的情况。
冀州那边,夏人的天德军攻势猛烈,连战连捷,有从侧翼攻入赵州的趋势。最近两天,又来了武威军,天德军方收回攻势,不知去向。但那个方向,仍然有大量夏国禁军、州兵土团存在,随时会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中国大陆门红肆步定州之战已经结束了。
王郜、王都等人带着少许兵马仓皇南奔。而夏人在休整完毕之后,势必要大举南下。
周式完全同意王镕的判断,夏人要将成德军一劈两半,逐个围歼。而能够制止夏人这个作战计划实施的,唯有河东。即晋兵出太行山,或攻邢州,或攻定州,都能达到效果。
甚至出泽潞,冲入相卫,截断永济渠都有效果这个用兵思路没有前两者有用,因为夏人已经粗粗梳理完了攻占的幽州、沧景二镇,魏博也能资粮,永济渠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晋人攻定州或邢州,一招解百忧。
「周判官还请早行。」王镕又站起身,催促道「晋人整顿兵马还需时日,越早到晋阳越好。」
见自家主公都这么着急了,周式也没办法,只能应下「我这便前往晋阳,大帅静候佳音便可。」
王镕闻言有些感动,抓着周式的手,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大事皆赖周君了。」
周式也流泪道「我周氏累代富贵,皆由王氏所赐,敢不从命」
说罢,躬身一礼,匆匆而去。
夏日的午后来了一场雨,洗涤掉了晋阳大街小巷的尘埃。
李存勖勒住了马缰,将马鞭递给亲兵,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骂了一句「又要下雨。」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穿过青黛色的瓦墙,在长长的连廊尽头,他停了下来。
李落落也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两人点头致意,都没有说话,很快便交错而过。
李存勖的心情更阴郁了。
大哥在幽州打得很差,甚至不如夏国那个赵王邵嗣武,被他赶来赶去,从三河跑到檀州,又从檀州窜到幽州,复至易州,败仗吃了不少,战果寥寥无几。回来之
后,不出意外受到了父亲的斥责与辱骂。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在泽潞打得也不怎么样啊。守御尚可,可一旦下山,进入邢洺磁或相卫地
界,就总是胜少负多。最近一次,刘训甚至直接投降了,让他灰头土脸。父亲知道了,气得直接从病床上起来,大骂一通,然后又昏昏沉沉睡去。
唉,到处都是坏消息。
李存勖突然就没什么与大哥别苗头的想法了。都这个鸟样了,争来争去又如何
进入内府后院之后,李存勖见到了正半躺在胡床上静养的父亲。
曾经威风凛凛的代北猛将,如今就像只病虎一般,蜷卧于巢穴之内,半昏半醒,意气全无。
突然之间就有些心酸。
「阿爷。」李存勖走近,轻声呼唤。李克用睁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吾儿所来何事可又有人逃了」
「没有。」李存勖答道「儿来只有一事,成德必须救。不救,王镕早晚会降,届时偌大个北地,连一个盟好都没有了。」
「前天杨行密使者又至。」李克用微微叹了口气,道「听闻他也不太行了。」
李存勖一怔,父亲这思路也太天马行空了。「行密纵横江淮二十年,也到垂暮之年了。」李克用说道「想当年,巢乱初平,秦宗权尚在肆虐,我、邵树德、朱全忠、王重荣、李匡威、王镕、罗弘信、朱瑄、朱瑾、时溥、杨行密等辈趁时而起,各以数万兵称雄一方。」
李存勖默默听着。
「时至今日,王重荣死于军乱,时溥举家,李匡威下落不明,朱全忠、朱瑄为邵树德所杀,朱瑾亡奔广陵,罗弘信病逝于魏州」李克用叹道「竟然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了。」
李存勖默然。
当年程宗楚、王处存、诸葛爽、李侃等人死后,懿宗、僖宗朝的那一批节度使算是退场落幕了。如今又过了二十多年,黄巢之乱后崛起的一帮节度使,竟然也没剩几个了。
听起来有些让人心酸。而这话从父亲嘴里说出来,李存勖只觉得更心酸,这意味着病痛已经消磨了他的雄心壮志。他已经在意志和精神上,向邵树德认输了,因为天不假年。
「阿爷,成德必须救啊。」李存勖提醒道。「方才大郎也这么和我说的」李克用看向二子,问道「你觉得如今搜刮兵马东出,会怎么样安敬思、孙重进、刘训之事,会不会重演」
李存勖被问得面红耳赤。
刘训当时是他的手下,直接带着三千多人马降了。你说你吃了败仗,回来即可,如今处处是败仗,也未必会责罚你,可你率众投敌是怎么回事
「阿爷」李存勖深吸口气,道「请阿爷将大军授予我,定破贼军。即便不胜,也会带着儿郎们退回来,不至于发生临阵投敌之事。」
「你可知月前金城镇兵劫将降夏,当时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