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还有一株珍存两百年的天寿莲,一并愿意酬谢两位!”
这总算是说到节骨眼上了。
梅问情确实很少插手人间事,她在这里都只是开个书院过日子,至于这些沧海桑田变化、世事红尘翻涌,在她身边如流水般过去,罕少沾衣。
她握着贺离恨的手,终于被这株天寿莲支起兴致:“两百年……也够了。既如此,我与贺郎便替你走一遭。”
那土地大喜过望,连连感谢,引着两人前往寿宁镇。
马车重新行驶,缀着那道时不时遁入土地之下、缩地成寸的身影。过了一时三刻,两人终于抵达寿宁镇。
镇上荒凉无比,虽有门户,但大多空置,很少见到人影。土地将两人请入自己的贡祠,才松一口气,在蒲团上解释道:“为免那邪祟警惕,还请两位暂时不要表露出异常,就当是寻常过路人便好。”
“听你这话,意思是它会自己盯上我们?”
“正是。”土地道,“我们寿宁镇本来是一座很繁华的小镇子,各个运输队从域外入关,都从我们这儿周转,虽然小巧,可也五脏俱全、人生鼎沸……哎,盛景不复当年呐。”
她只感叹了一句,又继续道:“我姓程,叫程秀冰,是两百年前的本地举子,后来入京考上科举,为榜眼。做了几十年京官,乞骸骨还归此地,被百姓们供奉为土地,才有这身香火金身。
“老妇看顾寿宁镇两百余年,看待百姓就如同亲人孩子一样!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这域外战火会波及此处,更招来邪祟。若没有那些邪祟,或许寿宁镇还能挺过这阵风雨……那邪祟就在那间棺材铺里,这个铺子本来不兴盛,可自从邪祟来了之后,镇上频频死人,生意渐兴,那挨千刀的掌柜竟然贪图钱财、与虎谋皮!”
说到这里,程秀冰大为愤慨,原本慈祥的面容都迸出几许怒火:“她跟邪祟不知用什么办法合作,将许多人骗到一起,被邪祟一并吞吃,形成了一个怨气极重的乱葬岗。此事事发,我才发觉寿宁镇早已在它们的掌控中!……咳咳咳,悔之晚矣!”
“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有那么多人搬走的?”贺离恨问。
“对。”程秀冰道,“后来我大怒之下,没有准备就去除灭它,偷袭受创。这邪祟发现我斗不过它之后,愈发猖獗,会使幻术将看中的路人骗入棺材铺里,特别喜好年轻俊俏的男子……”
老太太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贺离恨一眼,见这郎君眉目平静、毫无惧色,而他妻主也唇边带笑,面露温柔,似乎毫不在意。
“两位只要扮作寻常夫妻,引诱它出手即可。”程秀冰道,“要是有用得上我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这倒不必,你在反而妨碍我们。”梅问情道。
寿宁镇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后,梅问情又跟程老太太验了验货,确认她手里确实有一株两百年的天寿莲。
次日一早,天空飘起小雪。
晚秋与初冬交接的时节,马车刻意停在外头,在寿宁镇寥寥无几的人烟中,突然出现了一道令人目不转睛的风景。
是一对外来的伴侣。
贺离恨一袭红衣锦袍,冲淡了他身上不易接近的疏离之感。两人沿街走过去,走进这条街唯一一家开着的裁缝铺。
裁缝铺子里坐着一个有些上年纪的裁缝娘子,她低头嗑着瓜子,看见仿佛有人影时才随意抬头,刚一抬头,忽然就挪不开眼了,冲着贺离恨咽了咽唾沫。
贺离恨差一点按住腰间的刀,然而他的手却被梅问情适时牵住。
像是一头暴怒的豹被安抚下来。
“这位娘子,”梅问情搂住他的腰,颇有宣示主权之意,“我想给夫郎做一身衣裳,冬装,尺码是……”
她详细地报了尺码,每一个都是亲手量的,细致无比,让那裁缝颇为遗憾失去了占便宜的机会。
两人选定了料子,裁缝道:“一两银,不二价。”
好昂贵的价格。
梅问情虽然揣着不少金银,但却很知晓民间的物价,这价格恐怕也是因为域外稀缺才炒上来的。
她装作在夫郎面前维护面子,才不得不购买的样子,跟裁缝娘子谈妥了式样、取货时间,顺理成章离开,但两人出了裁缝铺才一会儿工夫,就感觉这路越走越窄。
路窄难行,四周的风景还几乎不变,走着走着,面前竟然成了一堵墙。
只有初冬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