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给那对男女上完酒菜,终于把他们的酒也端了来,满面笑容,并不因为他们只点了一壶薄酒而慢待。
“两位道长想必也是去烛庸门参加论道会的了?”店主人道。
年长修士道:“老丈好眼力。”
店主人道:“不敢当,近来来小店打尖投宿的客人,十个里有十个都是去烛庸门。”
年长修士向半支着的窗户外望了一眼:“这阴煞雾是越来越浓了,老丈的生意想必也不好做吧?”
店主人苦着脸道:“谁说不是呢,就最近这一百年来,这阴煞雾又重了许多,从早到晚也见不着太阳,窗户都只能开一两个时辰。本来这条通往昆仑墟的要道上,几十里路有二三十家客店,如今搬走的搬走,荒废的荒废,只剩下小店一家了。”
他摇了摇头道:“做完这程子的生意,小店也要关门大吉咯。不提这些,不知两位道长仙门何处?”
年长修士道:“不敢当,敝派偏居一隅,无甚声名。”
店主人道:“两位道长谦虚了。”
年少修士抢着道:“不是谦虚,名门大宗不是乘飞舟飞阁便是乘云车玉辇,但凡有点家底的小门小派,也是驾云骑鹤,只有我们这样寒酸清苦的小门派,才不得不走陆路,穿过阴煞雾密集的地带,要是碰上冥妖,可就凶多吉少咯。”
店主人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讪笑。
年少修士道:“老丈消息灵通,不知老丈可知,这回重玄派了哪位大能前去论道会?”
店主人道:“前日听客人提起过,似乎是两位仙君,一位乃是琼华仙子座前玉面九尾天狐,道号紫阁仙君的。”
冷嫣隐约想起她死的那日,郗子兰生辰,小师叔谢汋送了她一只巴掌大的天狐作贺礼,三百年过去,连那只灵宠也已得道。
玉面天狐天生灵力强,修为越高,尾巴越多,一百年能修出一尾已算天赋绝佳,九尾至少要修千年,这只天狐三百年便修出九尾,想必是沾了郗子兰的光。
店主人又道:“另一位是玄镜道君座下大弟子崔仙君。”
年长修士道:“可是那位出身凤族的崔仙君?”
店主人道:“想必是了。”
冷嫣想起在山中听见的那道声音。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说起姬玉京时,讥诮的口吻,毒针般的话语:“望他去一趟转生台,能学个乖。 ”
她的目光微冷:“崔羽鳞。”
年少修士对那位玉面天狐仙君更感兴趣:“早听说琼华元君养了只极漂亮的九尾天狐,在天狐族中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恨无缘得见,没想到竟是他来,真是走运!”
年长修士不满道:“师父派我们前来是观摩剑法的,你怎么只想着看美人。”
店主人凑趣地笑了笑,随即道了声失陪,便端着空托盘出了堂屋。
店里又只剩下两桌客人。
那年少的修士忍不住向冷嫣和若木道:“两位道友也是去烛庸门论道会么?”
若木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两个修士对视一眼,松了口气,既然是去参加论道会,必然是正道宗门弟子,或者正道散修,魔修不成气候,绝不敢在正道云集的场合露面。
年长修士道:“不知两位仙府何处?”
冷嫣道:“偃师宗。”
两个修士从未听说过这宗门,以为也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只道:“久仰大名,在下与师弟是肇山派第四代弟子,在下柏高,师弟青溪。”
那名唤青溪的年少修士道:“在此地相遇真是有缘,若两位不介意,不妨结伴同行?”
冷嫣道:“介意。”
青溪从未见过这么直截了当的人,讪讪地一笑:“这位道友好生风趣。”
两人见他们冷淡,不再自讨没趣,回头自顾自斟酒,却听邻桌那少年道:“我若是你们,绝不沾那酒。”
那声音清泠泠的,说不出的好听,两人如闻仙乐,一时有些陶陶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那少年是在同自己说话。
青溪看了看杯中酒,纳罕道:“敢问小道长,这酒为何不能喝?”
若木却不再回答,也懒得往他们那边瞧上一眼。
两个修士对视一眼,密语道:“真是个怪人。”
青溪道:“我看他们自己也喝了不少,好好的酒凭什么不让我们喝。”
师兄柏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