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面,从傅娆后颈灌了进来,她低垂着眸,扶墙缓行,后背的汗水黏着小衣,湿漉漉的,她打了个冷颤。
脑海里回荡着他那句话,
“朕替你撑着....”
莫名的酸楚从僵硬的心尖缓缓流出,谁天生会承担,她也不会,她本该是家里娇养的小姐,八岁那年,父亲不幸罹难后,祖母病逝,母亲病倒,幼弟出生,整个傅家塌了天,她,年仅八岁的小丫头,支着细瘦的腰杆,打水做饭,撑起这个家,至而今,已十年。
她习惯了独自去承受一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替她撑起一片天,哪怕与徐嘉在一起的时光,也不曾。
而现在,有个人告诉她,可以替她撑着,傅娆不争气地闪出了泪花。
那种渴望被护着被爱着的...卑微甚至懦弱...盈满心尖,险些击溃她高筑的心墙。
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恍惚,她迎风苦笑。
不可能的。
没有人能替她撑着,没有....
经历徐嘉一事,她对婚事已不抱期望,如今不过是将那条路堵得再严实一些罢了,无妨,她是傅家女,她祖母是名极一时的大医,她还有出路,索性,踏踏实实开药铺,将祖母医术发扬光大,也不失为一桩盛事。
再过一条漆黑的甬道,便是宫门。
出了这道宫门,她便不能软弱,不能叫母亲乃至桃儿看出半点端倪。
傅娆瘦弱的脊梁就这般,艰难地撑着,挪动着,连同她最后的冷寂与酸楚,一起没入那片阴暗里。
暮色四合,宫人三三两两撑起竹竿,将那一盏盏宫灯点亮。
坤宁宫上下笼罩着一股喜悦。
晚膳,皇帝驾临,帝后用完膳,一道坐在窗下喝茶。
“朕这些年忙于朝政,对后宫疏于管教,以至淑妃铸成大错,朕命你严查各宫,纠察不轨,发现不端行为,立斩不赦!”
“臣妾遵旨。”皇后颔首一拜,再道,“也怪臣妾这些年身子不好,今后臣妾定打起精神操持。”
皇帝淡淡看了她一眼,抿了一口茶,复又将茶盏放下,起身道,
“朕还有事,要回御书房,三皇子交给你,切莫出差错。”
临走,听到侧殿传来三皇子的哭声,到底是他唯一康健的儿子,皇帝多了几分耐心,移驾侧殿看望三皇子,言语敦促一番,倒是将四岁的孩子给镇住,不敢再哭闹。
皇后亲自送皇帝出殿,当风而立。
宫人迎了上来,给皇后披了一件外衫,“娘娘,您要去看望三皇子吗?”
皇后摇了摇头,扶着宫人的手入了内,面容浮现些许冷色,“你以为陛下真的将三皇子给本宫养?不过是这两年李家窜得太快,陛下有意敲打罢了,再说了,李兰的儿子,本宫敢养么?”
言语间已行至寝殿,宫人给她脱鞋褪袜,扶她上榻,她疲惫地靠在引枕,叹道,“陛下表面给了我尊荣,也是丢给我一个烫手山芋,你们得看好他,不能出一点差错。”
若是膝下没有皇子,她与淑贵妃挣再多,又有何益?
当务之急,是得将大皇子治好。
平康公主被杖责二十,又是皇后的人亲自监刑,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送回了徐府。
淑妃禁于翡翠宫,她身着素衫,秀发垂散,跪于案后,目露枯败之色。
她贴身宫人小心翼翼将膳食摆上,哭着劝道,“娘娘,你且用些吧,若是伤了身子,亏得只是您自个儿.....”
淑妃闭了闭眼,身子轻轻颤抖,良久,方将心头怒火压下,长长吁一口气,
“你说得对,我要保重身子,否则我怎么将凌儿夺回来。”
淑妃拾起筷子,望着桌案上的菜,想起被杖责的女儿,哭哑了的儿子,心头一阵钝痛,眼泪不自禁滑落,“都怪我...陛下这些年优待我,我便忘了自己是谁,以至犯了陛下的忌讳。”
宫人见淑妃颓丧至极,连忙劝道,“娘娘莫灰心丧气,舅老爷派人递了话来,叫您韬光养晦,切莫在陛下跟前要强,待风头过去,他定想法子帮您将三殿下要回来。”
淑妃闻言止住了哭声,嚼了几口饭,“你说得对,外头还有兄长,那皇后膝下无子,身子又亏,她拿什么跟本宫比,本宫要打起精神来....”
宫人见淑妃重拾斗志,便放心下来。
傅娆回府便病下,郑氏忧心不已,傅娆只说在宫中淋了雨,被淑贵妃训了几句,郑氏倒也不作他想,怎知她这一次病来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