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看了个分明。
顾长绮用手指按着某处字迹:“我觉得这里可以修改。”
柳长空说:“嗯。”
顾长绮又翻开一页:“这一招显然过于耗损内力,也可以改。”
柳长空说:“嗯。”
顾长绮哗啦啦翻到最后:“我这半本,至少有三十八处地方可以斟酌,十三个漏洞必须完善,拿到剑谱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些……但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反复试验,才能有定论。”
柳长空点点头:“好。”
顾长绮看着他:“除了嗯和好,你还会讲什么?”
柳长空便不说话,只静静地和她对视。
他依然这般不善言辞,外人看来是淡然孤傲,但顾长绮知道,这是日复一日“不会说话便闭嘴”的训诫有了成效。
她这个师兄,剑术一流,但在其他方面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漠。
顾长绮合上剑谱,坚定地说:“我知道这很难……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会把它好好修改一遍,这是师父的遗愿,也是明净峰唯一出路。”
“师父被称为剑祖,剑这一武器在他手中已经发挥到了尽头,前路迈无可迈,境界破无可破。他囿于剑之一字,即使想要突破,也只是向内罢了,这是他最大的错因,也是明澈剑谱最大的不足。”
“还记得兴平十七年,我们在冀州谷遇见的刀尊弟子?我当时才晓得刀还能挥出那般弧度,刀和剑,在足够领悟过后其实并无太大不同。为何一定要枯守界限,以至于裹足不前?”
“我会尝试更多东西,唯有突破和容纳,才是修改明澈剑谱的要义,我已决心去西域游历,听说那里最近兴起一种十分奇特的剑法……师兄,你觉得如何?”
柳长空说:“你会是个好掌门。”
顾长绮愣住了:“此事还未有定论,师兄你……”
柳长空缓慢地摇头,那双平日里淡而空的眼此时映出对面人的身影。
“你会是个好掌门,”他重复了一遍,“明净峰因为你,一定能更长久。”
“如果你想,我可以替你去记载那些方外剑招,再把它们带回来,不管是西域还是东海,我都可以为你去。”
“我没什么追求,所欲不过一剑……,”他微微停顿,“而已。”
于是顾长绮便知道,任何人都可以憎厌明净峰,但柳长空不会。
上任何人都可以觉得他们为了争夺掌门之位生出龃龉,甚至兵刃相向,但他们知道事实不可能如此。
柳长空从一开始便未贪图过任何——
他只想看着喜欢的姑娘得偿所愿罢了。
前者,顾长绮一开始就明了。
而弄清楚后者,花了她很长很长的时间。
那是个暴雨如注的夏夜,柳长空的死讯传到山上,她执笔的手一抖,墨汁在宣纸上晕出一大团浓黑,像极了天角暗沉乌云。
他们说,霜风剑中了埋伏,对方有备而来,带着不下五十人去围剿堵杀……天下觊觎明澈剑谱的人何其多,这不难想。
他们说,双方在悬崖边上激战一个昼夜,霜风剑终究寡不敌众,不幸落败,从高崖之上滚落,尸骨无存。
他们还说,现在江湖上便有了谣言,说是您为了掌门之位找人来刺杀他!闹得沸沸扬扬,您要不要出来说两句?
顾长绮说,不用。
他已折损于半途,她必须要把剩下的路走完,那才是重点。
明年春,顾长绮斩杀了西域三侠,在他们口中得知,柳长空有剑谱的消息,是叛出季室山的僧人空明告知的。
空明其人,顾长绮认识,野心极大,但天资有限,从前交游过一段时间,甚至可以算是朋友。但自从剑祖辞世后,他们再也没见过这位僧人。
而顾长绮知道,她已经不能再见空明,甚至这趟回去后不能再下山见任何一人。
因为她不知道这件事会被空明告诉多少人,也不知道剑谱如今在谁手中,同他们交手的那一日,便是真相彻底被揭开之时。
在剑谱被重新改写之前,她必须隐瞒住这个秘密。
从此,葱茏青山成了孤坟,她守着一个秘密,等待着一个永不会归来的人。
她凭靠着记忆,还是练成了初本的明澈剑法,即使明知它会折损她的寿命——若有大敌当前的那一天,她必须有能守住这里的能力。
后果很快显现出来,她老得很快,白发如初雪一般转眼落了满头,她时不时嗜睡昏迷,像任何一个上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