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四周皆是鼓起的坟包。
举目四望,他正处于霜城外的荒郊野岭里。
这里是哥哥的记忆?
“呵啾”,靠在墓碑边的小孩打了个喷嚏。
小孩大概四五岁的年纪,外面锦衣华服,里面内衫却穿破了洞,冻得瑟瑟发抖。
他低着头,长发未梳,遮住了脸,隐约露出小片白皙的皮肤。
晏画阑瞥了一眼墓碑上的字,正是“霜噙月之墓”。
那这个孩子就是……
“哥、霜绛年?”
四岁的霜绛年沉默。
晏画阑蹲下来想看他,还不够低,只能看到漆黑的发顶,于是他索性躺了下来,仰着头,倒着看他的小哥哥。
霜绛年双眸黑沉,其中空无一物,即便有个俊美的憨批突然闯进他的视野里,他眼中也未曾掀起过波澜。
晏画阑仰面躺着,扯耳朵、对斗鸡眼,向他做了个鬼脸。
霜绛年不为所动。
晏画阑尴尬地挠了挠脸。
他最擅长没话找话,笑嘻嘻地问:“你是不是想问我是谁?”
霜绛年不语。
“哈哈,猜不到吧!”晏画阑得意洋洋道,“我是你未来的夫君!”
霜绛年继续不语。
……这样没有反应,还不如用针扎他呢。
晏画阑悻悻收起笑,伸出手,扯了扯霜绛年的脸蛋。
小孩子再瘦,下巴再尖,也都有软软嫩嫩脸蛋。绵软的触感袭来,晏画阑心都酥了。
内心深处,又泛起浓重的心疼。
这时候的哥哥,比他们初见时情况糟糕得多。
哥哥简直任人揉|捏,对外界失去了反应,像是一只没有感觉和感情的布娃娃。
他优秀又漂亮的哥哥,合该金尊玉贵被捧在手心里,凭什么要落在泥淖之中?
一滴泪珠,无声地顺着晏画阑的眼尾滑落。
霜绛年终于动容。
他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又打了个喷嚏。
不是被他的眼泪感动,而是完全出于感染风寒的生理本能。
晏画阑大大叹了口气,翻身坐起,脱下大氅,把霜绛年裹成一只鸡毛粽子,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
“天冷,我们该回家啦。”
霜绛年安安静静蜷缩在他怀里,或许不愿意,但也不反抗。
入城时,有村妇看到他们的样子,吓掉了菜篮子。
在这个记忆世界里,除了霜绛年以外没有任何人能看到晏画阑,旁人只能看到霜绛年在凭空飘浮。
晏画阑只好挑小路,把霜绛年偷偷送到了霜家后院,送到了霜噙月的奶娘——黄婆子身边。
黄婆子对他爱护有加,连忙给霜绛年熬了姜汤,喂下去驱寒。
晏画阑顺手尝了一勺,辣得龇牙咧嘴。他仗着没人能看见他,便大摇大摆地溜达去了霜宅的正房。
庄淑兰正在撺掇霜弘方,找机会打发走霜绛年。
“老太爷最疼爱的就是你姐姐,还破例给她的儿子赐姓为霜。若那孩子留在府中,家权永远都不会过夫君的手。等那孩子稍大一些,老太爷就会直接把霜家交到霜绛年手上!”
“再议、再议……这不还没找到借口么。”霜弘方听进了脑子里,但生性懒散的他懒得多动脑子思考,披了衣袍便走,“夫人,我约了酒席,晚些回来。”
庄淑兰眼中划过阴翳。
晏画阑大大咧咧站在她面前,伸出两指,狠狠戳了一下她的双眼。
庄淑兰尖叫一声,剧痛让她以为自己的眼睛被连根抠挖了出来。然而痛觉平复之后,她双眼却没有丝毫损伤。
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厉鬼,向她开了个可怕的玩笑。
只有霜绛年能看见的“厉鬼”,陪着他上山砍柴。
让四岁的小孩独自上山砍柴,斧头也不许带,分明是期望出现一个意外,让他身死兽口。
气得晏画阑舀了粪水掺进庄淑兰的茶壶里。
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霜绛年停下了步伐。
晏画阑施施然落在他身前,打算瞬间斩落整片山林的树枝,送他一个仙迹。
却见孩子拾起一根细树枝,凝水为剑,翩然间,身周树枝扑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