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灥七岁了。
今年, 他终于学会了全篇的《千字文》,《名物蒙求》也能答上一些,但历史和哲学依旧一塌糊涂。
老师已经换了两个, 礼部侍郎算是引咎辞职, 他实在教不好小皇帝,老翰林则是心生悲愤,教育了小皇帝一个下午,结果祝灥非但没有听取意见, 反而连续逃课数日,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老翰林一气之下不干了。
余有田其实也差不多,但他耐性好, 人也佛,小皇帝瞎划拉也随他,不教作业也不骂,目标就是教会他写字, 不做文盲。
他不爱啰嗦, 祝灥需要上课的时候,就会上两堂书法课, 反正也可以画乌龟。
新上任的老师也是翰林院的编修, 但年轻一点儿,四十来岁。他的来历就没有那么多了, 算是杨首辅的人, 可关系并不紧密。
选择他的缘由也简单,年轻力壮, 也不像礼部侍郎身兼数职,算是全职老师,有的是时间精力和祝灥斗智斗勇。
可惜的是, 他们都忘记了,祝灥在长大。
三四岁的他只是调皮,杀伤力有限,七岁的他已经逐渐进化为混世魔王。
这一天,祝灥辰时起床,由两位大宫女服侍着洗脸刷牙,换好衣裳。身强力壮的宦官提来早膳,满满摆了一桌。
他随便吃了两口,就说:“今天去抓鱼,满满!”
这是他对满太监亲昵的称呼,以前他说话不利索的时候就这么喊,现在还是这么喊。
满太监立时出现,笑容满面道:“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陛下,是不是先去书房点个卯再去?”
“不去,今日不是首辅。”祝灥含混道,“不理他。”
杨首辅对小皇帝的教育很忧心,故虽事务繁忙,却还是在每月朔望亲自上课,既是检查功课,也是和小皇帝培养感情。
祝灥渐渐长大,慢慢懂得了“首辅”的涵义,也不大想得罪这老头,平时不逃他的课,但其他老师就无所谓了。
满太监“劝”过一次,例行完公事,也就心安理得地不再提。
祝灥吃过早饭,兴冲冲地带着人出了西华门,直奔西苑。御花园已经不能满足他的玩耍,西苑才行。
正值夏季,西苑草木葱茏,莲花满池,飞鸟成群结队地降落在湖滨,湖水金光闪烁,美不胜收。
祝灥进了西苑,先张头看了看方向:“那边是瑶华殿吧?”
满太监轻声肯定:“是。”
“那就不去那边。”祝灥嘀咕了句,扭开了头。
他不太清楚瑶华殿的“祖母”是什么样的人,但田太后多次提醒他,要去西苑可以,但绝不能靠近瑶华殿。
祝灥是个顽劣的性子,母亲说不去,那他肯定要去看看,所以没几日,就偷偷溜过去瞅了眼。
但什么人都没见到,就被小李公公发现拉走了。
小李公公也说,千万别靠近瑶华殿。
祝灥生出了好奇心,死活要他说出理由,否则就治他的罪。小李公公被吓到,只好告诉他,他刚出生的时候差点死掉,幸亏宁国夫人及时把他救了出来,而这一切都和瑶华殿有关系。
再问他为什么会死,他就不肯说了。
祝灥见过父皇的死,知道人死了就没了,难免发憷,这才乖乖远离了那边。
好在不去瑶华殿,也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玩。
祝灥抓一把饲料撒进水里,不多时,湖中的鲤鱼就纷纷靠拢吞食。他趁机拿过笊篱一捞,就能舀上一条大鲤鱼。
今天也不例外,他很快舀中了一条格外肥美的红鲤,拎起它漂亮的鱼尾,“啪叽”一下摔地上。
鲤鱼拼命在岸上挣扎,拍动尾巴,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
水珠飞溅到了祝灥身上,他乐坏了,大声叫好。
鱼扑腾了一阵,精疲力竭,逐渐不动了。
祝灥又开始捞下一条,继续重复上述的游戏。
但鱼大同小异,玩两回就没劲了,他又开始东顾西看,发现有一只绚丽的大鸟停在不远处。
他立即兴奋起来:“满满,弓!”
这年纪当然不会是真弓,而是弹弓。满太监将精心制作的弹弓和泥丸交给他,凑趣道:“陛下,瞄准了再打。”
“朕知道。”祝灥使劲拉开弹弓,瞄准了大鸟。
噗,泥丸射出。
大鸟好像吃醉了酒似的,想躲却没躲开,一下被打中翅膀,扑棱起来,却没法飞走。
祝灥哈哈大笑,走过去拎起大鸟的翅膀,觉得有点沉,但没有放手,反而在地上摔了几下。
大鸟去啄他的手,他赶忙放开,骂道:“该死!”
满太监忙上前查看。虽然他知道,西苑知道陛下要来,放出来的鸟雀全都喂过酒糟,晕乎乎的飞不起来,爪子和鸟喙也被打磨圆润,伤不了人。
但祝灥毕竟是皇帝,再小心都不为过。
好在没破皮,只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