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则是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了,天高海阔,为百姓做点事,远比争权夺利更有意义。
二人达成共识,接下来就是物色地方。
程丹若比较喜欢沿海地区,方便搜集海外作物,了解世界大势,但不强求,当然了,也强求不得。
具体能分配到哪里,要看吏部的空缺,也得看帝王的心思。
“何处都无不可。”她总结,“只要升官能做事就行了。”
谢玄英故意道:“云贵蛮荒之地,你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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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反问:“你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去过云南贵州旅游,虽然谈不上了解,但至少见过,而恐惧通常来源于未知。
谢玄英道:“你怎知我不怕?”
他展开邸报,“毛韬之可是死了。”
程丹若的表情一言难尽。
毛略,字韬之,就是之前的毛巡抚,他被贬官后,到云南当知府。然而,上任才不到一年,十月初,他就死了。
原因:苗民叛乱。
甚至不能说是叛乱,只能说苗民不满当地的政策,冲进知府衙门,直接把没来得及逃跑的毛知府给咔嚓了。
然后,土司写了奏疏说明此事,大致是哎呀不好意思,我们有点内乱,已经平定了,要不我找几个人给你们,算交代一下。
这种事不止发生过一次,西南大大小小的战事,和北边相差无几。
朝廷的态度,一向都是“小错你们认了就不打你们”,所以,类似的事情时常上演,“改土归流”的流官们,总有几个倒霉蛋,变成了矛盾的牺牲品。
毛知府不幸地成为了其中之一。
程丹若道:“别的不说,最近西南大大小小的事可真不少。”
毛知府的死是其一,另一件事,便是今年土司上贡的队伍被人打劫了。
朝廷对土司朝贡有很明确的规定,三年一次,以示臣属。所以,东西多寡,珍稀程度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代表的政治含义。
然而……被打劫了。
虽然按察使司很快查明,是当地的一伙强盗干的,但这事还是引起了很多讨论。
大家都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严严冬日,外头下着鹅毛大雪,屋里的炕烧得热热的。
风炉煮着热茶,攒盒里是瓜子、蜜饯、肉脯,炭盆窝的芋头散发出香气,白瓷盅里小小的一碗蜂蜜。
程丹若剥开芋头,放进碗中,拿药杵碾压,再用纱布过滤。
“抢贡品也太大胆了,演水浒呢?”她捶着芋泥,心中大为不解。
谢玄英拿了柿饼喂到她嘴边:“我也觉得,恐怕不是强盗所为。”
“嗯?”她咬下一小块,糖霜厚厚的,甜得张不开嘴。
“臬台捉拿太快,有掩人耳目之嫌。”他解释,“贵州地形复杂,生苗众多,往山里一钻,官府哪有能耐立时捉拿,不过搪塞罢了。”
芋泥捶完了,程丹若小心地铺在银杯里,注入热红茶:“那会是什么人?”
谢玄英道:“定西伯。”
她一时讶然。
这个名字于她不算太过陌生,当初靖海侯府办冬宴,她见过定西伯夫人和她的小姑子。那个小姑娘叫桃娘,调皮大胆,美貌可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定西伯怎么了?”她下坑,换小铜锅煮鲜奶。
“他家在西南三代经营,势力庞杂。”谢玄英把她拽回身前,拿毯子捂好,顺手替她拨开额角的乱发,“据说许多土酋只知定西伯,不知京城天子。”
程丹若解开绑辫子的红绳。冬日不出门,她懒得梳发髻,干脆只把头发编成辫子盘好,但额前的碎发因为没抹头油,总是往下掉。
“此事陛下知道吗?”她拿起一枚金梳篦,倒插在头发上,固定住碎发,省得一会儿喝奶茶,头发先尝了味道。
冬天洗头可是个麻烦事儿。
谢玄英道:“瞒上不瞒下。”
程丹若想想云贵乱糟糟的局面,道:“只要百姓安居,管他呢。”
定西伯犯上就犯上,当地的贡品是给他享受,还是给了皇帝,区别不大。百姓能好好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谢玄英叹口气。
为官三年,他深切地意识到,安定是真的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对百姓而言,是极其难得的东西,总有一些天灾**,逼得他们家破人亡。
能够踏实种地,普通劳作,按时收获,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最后一年了。”他和她说,“希望冬天太平无事。”
三年战战兢兢,但愿能收个好尾巴。如此,方不负大同百姓的期许。
“今年已经好很多了。”程丹若拉开炕柜,里头是厚厚一沓贺年的帖子。
她年年写,对衙门上下的情况了如指掌:“好些人家添了新丁,我叫人打了长命百岁的银锞子,回头一块儿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