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怒不可遏, 将本体摔进世界海的空旷中央。
“我才是至恶,”心魔一字一句,独目中变化无穷的瞳孔, 狰狞地扩张到整颗眼球, “我才是至恶!”
晏欢蜷成一团,不住呕出血, 以及粘腻如内脏的肉块。
他早就是强弩之末, 灯枯油尽之态, 连瞎子也看得出来。他的神躯被心魔占夺,此刻的肉身, 全然是靠神魂捏起来的残体。
不知为何, 在这濒死之际, 他听见心魔咬牙切齿的宣誓,内心唯余好笑。
以前的我,便如你一般,他嗬嗬地发出笑声,在心里如此想到,可是至恶的身份,又是什么值得拥有的好事吗?
除了痛苦和悔恨……它只为我带来了痛苦和悔恨。
“你笑什么?”心魔猝然逼近,独目疯狂乱颤,“你笑什么!”
晏欢全身上下,俱像个被打漏的血袋, 汩汩潺潺地往外喷涌,他嘶哑地笑道:“一句话, 说一遍……还不够有份量?”
心魔死死盯着他, 忽然说:“我就该活吃了你。”
晏欢毫不在意, 咧嘴一笑:“吃啊, 别客气……请!”
心魔不敢,他也知道心魔不敢。融合本尊的神魂,无异于回到原点,他对回溯时光的渴望,能敌过晏欢对至善的爱吗?已经到了这一步,心魔万万不能赌这个可能性,至恶的劣根令他怯懦。
“你指望他来救你?”心魔冷冷问,“一个没了道心的至善,又有什么用处?”
你说得没错,可惜啊,他连至善都不愿再做了。
这个仅有他和刘扶光知晓的秘密,只在晏欢脑海里一晃而过。明明已至垂死,他仍然感受到了一种浓郁、甜美的幸福,恶毒地盘踞在他的心尖。
“也许,你说得对,”他无所谓地笑道,“但不管他来,还是不来,我都快活。”
心魔面上,逐渐显出诡诈的神情。
“所以,我不会让你太过称心如意。”他笑了一下,将手伸进胸膛,竟就此挖出了那颗漆黑跳动的龙心,朝晏欢蹲下。
“——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一点罢。”
飞越黑洞,穿过星星流泻的银河,刘扶光只身站在翻涌微尘的世界海,眼前恍如展开了万古长夜。
心魔的力量,已然深深影响到了周边的星辰,并且还有飞速扩散的趋势。
巫罗倾尽一世之力,为刘扶光治愈旧伤,虽然不能完全恢复,但仍令他重获穿越诸世的实力。遵循着神识的指引,他掠向全部黑暗的终点。
心魔到底需要什么?
刘扶光不知道,他只能隐隐约约地猜测,为了夺取至恶的位置,将晏欢取而代之,他大约是可以做任何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骤然停下脚步。
仿佛蛛网的圆心,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立在高处,一个倒在下方。
“至善,”高处的心魔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容甚是古怪,“你来了。”
刘扶光直视他的独目,寒声道:“你想怎么样?”
望着他,心魔了然道:“你没有杀旱神。”
他抬起下巴,示意倒在地上的晏欢,说:“不过,你却要杀他。”
握着刀锋的手紧了紧,刘扶光目光冷硬,问:“我凭什么听你的?”
心魔咯咯地笑,就像个稚年的小女孩似的,他赞赏地说:“你们紧赶慢赶,九个锚点,叫你们拔去了一半,旱神固然未死,也能叫你一语驱逐……很出色的成绩!”
他站起来,化作一阵流连的黑雾,居然丝毫不惧,就此逼近了刘扶光。
蜷缩在地上的晏欢早已失去人形,仅是一团不辨四肢,不见头尾的肉块而已,没被打瞎的几颗眼珠淤肿难言,勉强转向刘扶光。
见心魔靠近,他发出吃力的喘息声,还想极力挣扎,被心魔袖中一鞭,直抽得黑血四溅。
“闭嘴。”心魔道。
刘扶光眼皮一跳,他从未见过晏欢沦落至此的惨状,掌心抽搐,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长刀。
心魔察言观色,笑意溢于言表。游曳于世界海,他肆无忌惮地来到刘扶光耳边,想要轻佻地亲吻那如玉的耳垂,又被清气所阻。
“至善,你心疼啦?”心魔低语,“只可惜,这事却不得不让你亲自下手。能杀灭至恶的,也唯有至善了。”
饶至另一边,心魔的声音,像一匹流泻的蜂蜜,抑或散开的丝绸,甜腻诱惑得骇人。
“我知你良善,也知人族为你眷属,你爱他们,就像他们爱你一般……想想罢,扶光!好好想想。如今,我就以三千诸世,与你做了谈判的筹码。你杀晏欢,我便放过这些小世界,叫万千生灵得以活命,不被我所屠戮,不为你所连累。”
如雾流连的声音,犹如香炉泄地,一下弥漫得到处都是:“更何况,你是否忘记,我们都与晏欢有深仇大恨?他的痛苦催生出我,我生来何辜,为什么就要白白地承受这痛苦了?而你呢,他背叛你、害惨了你!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