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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法利赛之蛇(三十六)(2 / 4)

忒亚怔怔地看着他。

……除了他灰白的发丝,再也不复昔年的漆黑柔润。

这多奇怪啊,他年轻又美丽,面容散发着神祇的光辉,可头发的颜色,为什么会像极了一个心血耗尽的垂暮老者?

其实,谢凝早就看到了安忒亚,公主的所作所为,放到早年,可能他还有会所埋怨,到了这时,他再回头看看,安忒亚对他做的事,仅如一粒路上的小石子那样不起眼了。

他摘下斗篷,对公主点点头,就像遇到了不太熟的熟人,并不十分热络。

安忒亚没料到他的态度居然如此温和,愣神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你的头发……”

谢凝顿了顿,想起自己临水照溪,最先发现头上生出一缕白发时,也不由呆了半天。

他微微一笑,平和地回答:“画画是需要付出很多精力的。”

这是真话,倘若他还是凡人,没受过永生的洗礼,只怕在第一眼看见卡俄斯的时候,就得力竭而亡,哪还等得着动笔?就算他成了神,要描画出世间的万神,也不是一件轻易的功夫,用“呕心沥血”来形容,都显得轻飘飘了。

只简单地说了这一句话,谢凝便不再多费口舌,他从公主身边走过,四处看着城邦这些年的变化。

安忒亚难以相信,他居然就这样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艾琉西斯。她披散头发,吃惊地望着神明的背影,却不敢追上去再问。

艾琉西斯改变了很多,它的神庙变得更加宏伟华丽,里面行走的祭司亦不是他所熟知的人了。谢凝走进旅店,定下一个房间。

如果不是安忒亚的预言能力,他压根不打算与艾琉西斯的王室见面。他来到这儿,只是为了给这趟长远的旅途找寻一个交代。

谢凝在旅店住了五天,他摸着自己的画笔,临走前,他把这些年来身上积蓄的所有财物,全部堆在昔日收留他的神庙里,然后留下一封简短的信,指名这是归还给老国王埃松的礼物。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启程,踏上通往奇里乞亚的船舶。

我离家已经太远,也太久了,他想,是时候回家了。

十年如一日地流逝,谢凝孤孤单单地离开,孤孤单单地回来,阿里马平原面貌如初,只是地宫的废墟上,已经生长出了繁茂旺盛的植被。

蔓藤纠葛、青苔覆没,盖亚在这里短暂地现身过一次,她带来的生机,便彻底颠覆了厄喀德纳长年累月的遗毒。

也好,谢凝放下轻轻的行囊,省得我幕天席地,连屋顶也没有。

他开始着手改造,试图从废墟上拼凑出一个可供居住的房屋。干起这种活计,谢凝早已是得心应手,毕竟,在煎熬和想念发疯折磨一个人的时候,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转移注意力,缓解那样可怕的痛苦与孤独。

他指挥粗大的蔓藤,使它们自动编织在一处,形成苍翠郁葱的房顶,破碎一半的立柱是承重墙,再拿平整绒厚的青苔当做地板。谢凝花了几天的功夫来做这些,最后,他深入地宫的残骸,用盖亚的眼睛透视找寻了半日,又找到几件还算可以使用的家具,照样用蔓藤拖上来,清扫干净灰土,补好破损的地方,摆在他小小的空间里。

这样,他就有了桌椅立柜,以及能够盛水的石池。

床呢?谢凝思索片刻,继续用蔓藤编好一张吊床,除去上面扎人的枝叶,不平的节子,这就算一张光滑的,能够睡人的床铺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年,谢凝像隐者一样度日。

平原人迹罕至,但睡在吊床上,他能听到很多细微琐碎,并且旺盛的声响。青苔绒绒的丝茎相互沙沙摩挲,蔓藤的枝干隐秘拔节,发出类似麦粒胀破的动静,远方的鸟雀在林中叽叽喳喳。虫子倒是没有在附近生活的,只能到平原的边际,探寻到一窝时常翻土的蚯蚓,每逢雨后,土壤发出的声音总是粘稠而湿润。

他不觉得寂静,只觉得寂寞。

当然,隐士的生活也能找到乐趣。每逢下雨或者下雪,他就用石池来收集雨水和雪水。这年月的雨雪,全都干净得不得了,等到雨水滴答滴答,拂下来的雪花也攒成一池,谢凝便用寻来的松针叶煮水当茶,加上一点蜂蜜,再隔着门户,边欣赏雨帘雪景,边喝热腾腾的松针茶。

这固然是乐趣,却是十分清苦的乐趣。有时候,谢凝也会想,要是被厄喀德纳知道了,那个傻瓜会不会心疼?

但一想到这,他又难免赌气,要在心里不住地骂:心疼就心疼,疼死你才好,谁让你笨笨的,跑去钻了别人的陷阱?

不过,骂是不能多骂的,骂几句就行了,骂多了,他眼睛里也要含泪。实在忍不住,想大哭一场了,谢凝便去纸上画一画厄喀德纳。他画了太多这个家伙,以致一动笔、一抬手,手腕就不受控制地滑出去,画成的速度亦令人咋舌。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通信,他知道,自己只要画,厄喀德纳就能感应到他。

秋天到了,夏天走了,第十五个年头的春天,谢凝在床榻上小睡。

他睡得越来越多,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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