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开了门,他身体不好,即使在恒温的室内,也习惯往身上盖点厚东西。
他穿着睡衣,踩着毛绒拖鞋,头发蓬乱,手里端着喝到一半的浓咖啡,毛毯上还有几圈不小心溅到的湿痕,一头雾水地仰视泰德。
“……你穿得像个米其林轮胎人。”江眠迷迷瞪瞪地评价,“怎么了,需要我现在汇报成果吗?我调阅了近十二年的记载文献,还有实地考察的成果、海下打捞的文物资料,我知道这是个笨办法,但……”
“江眠,”泰德深吸一口气,小声且急切地打断了他,“江眠!”
江眠愣了一下,止住话头。
“穿上你的防护服,跟我走。”
江眠竖起食指:“等我一分钟。”
将剩下半杯咖啡一饮而尽,他晕乎乎的大脑总算清醒了一些,这时候,江眠才发觉出不对劲来。
泰德望着他的眼神,饱含同情和怜悯,好像他是个在开奖前一晚洗碎了500万彩票的天弃之子。
他扔下毛毯,套上厚毛袜子,就把自己往防护服里塞,一边塞,一边紧张地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他身体一僵,张大眼睛望着泰德:“是不是拉珀斯……”
泰德不安地对他使眼色,示意他看看后面两个跟随的警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别多话,先……你的脱水防护服呢?这件薄得跟纸一样,穿那个!”
江眠摇头道:“我不参与项目已经有三个月,禁止出入实验站也有将近一星期了,泰德。我没有权限给自己留下一套脱水防护服,我只有这个。”
泰德神情异常矛盾,他欲言又止,看起来想说“我的给你穿”,但又不敢;想说“我现在去给你找一套”,还是不敢。
“别当谜语人了,”江眠叹了口气,拉上拉链,系好束带,“你就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人鱼出事了?”
泰德无言地妥协了,他示意江眠跟他走另一路,在他断断续续的小声描述中,江眠总算了解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江眠真的疑心自己这几天咖啡喝太多,把脑子搞糊涂了,“拉珀斯实际上是一条超级人鱼,他不光可以无视高压电,而且不怕强酸,还防弹。他这些天以来,杀了……”
他深吸一口气:“……他杀了六个人,怎么会?”
泰德停下脚步,对身后的警卫打了个手势:“伙计们,退后一些,留出点空间,让我和饲育员交代几条注意事项,好吗?谢谢。”
他把江眠往前拽了几步,声音压小,语速很快:“因为那些老东西,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性格。从你走后,人鱼宰了第一个你的继任者开始,他们就加了个对照实验,想弄清楚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导致了它的敌意和攻击行为。”
江眠当然知道,研究所的学者都是什么性格,被永生仙水改造了人体和寿数的畸形生物,自诩走在进化前端的高等人类,又怎么会把普通人放在眼里?
江眠低声道:“天啊。”
“六个人,”泰德哽咽地笑了一声,“就这么没了。你不知道他们死得有多快……人鱼杀他们毫不费力,跟碾死一只虫子没差。”
他沉默片刻,说:“……算了,听着,我们去找一套脱水防护服,虽说那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可好歹算个心理安慰。你是个好人,在这儿拥有罕见的善心,我知道你想保护那条人鱼,它对你也挺不错,可它真的是头该死的野兽,你得重视起来!”
江眠笑了笑,说:“谢谢你的好意,泰德。江博士……我父亲死后的这么多天,这么多人里,你是第一个还愿意跟我聊天说笑的同事,我感激你。”
他犹豫了一下,生疏地抬起手,拍了拍泰德的肩头。
“带我去见拉珀斯吧,拜托了。”
泰德骇然道:““你在想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的吗!你没见过死的人有多惨,他们、他们就像……”
“我知道,我已经成了一枚可以被随时抛弃的棋子。”江眠打断他,“有了活体人鱼,他们就不再重视晦涩的石板书了,对不对?”
泰德讷讷无言,没有回答。
“相信我,他不是野兽,”江眠斟酌着说,“我的意思是,他有兽性的那一面,但也有人性的那一面。我不是不害怕,他如果真想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