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可以做到只爱一人、虚设六宫,只是她不配罢了。
他对嫡妹那么好,将她比到了尘埃里,那些他们同伴宴饮的欢畅夜晚,她在寂寥的夜里孤枕难眠,好在她还有儿子,她的福哥儿。
可是上天连最后一丝慰藉都不肯给她,福哥儿病了,病得很重,她一夜一夜的守在福哥儿病床前,眼见着她的孩子逐渐变得瘦弱,身体一寸寸的变冷。
韩元嘉痛苦的想要发疯,而此时此刻,宫中正在举行前所未有的盛大欢宴——中宫有孕了!
而她心爱的丈夫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欢喜,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漠视了她的丧子之痛,继而对她说:“皇后宫里有了好消息,你这儿恰逢幼子离世,实在晦气,喜丧相冲,近期便不要出门了。”
哦,她麻木的想,我的儿子死了,就换来他父亲一句晦气。
我算什么呢?
我的福哥儿又算什么?
最后一丝克制被击碎,韩元嘉动了杀心!
姨娘已经病逝,福哥儿离她而去,她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民间讲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她连死都不怕,难道就不敢出手惩治这个背信弃义的负心人吗?
一壶烈酒下毒,她用枕头将他闷死,继而锁死门窗,纵火烧宫。
你曾经承诺我生死不弃,我们不能同生,便该共死!
芈秋看罢唯有一声叹息:“也是可怜人。”
吕雉与萧绰同样心有戚戚:“谁说不是呢。”
武则天脸上神色莫测,静坐思忖良久,终于定了主意,传了婢女过来,打发人往宫里传话,看贵妃何时方便,她想入宫一聚。
这消息瞒不过定襄王妃,因着女儿已经被册封为皇后,她不曾差人传女儿过去,而是亲自来见:“我听说你打发人进宫传话,想入宫去见元嘉?”
武则天道:“是。”
定襄王妃略顿了顿,又道:“现在她只怕未必很想见你。”
武则天道:“总归是姐妹一场,有些话早些说开,对所有人都好。”
定襄王妃沉默片刻,终于说了声:“也好。”
……
已经得到册封的皇后要入宫探望她做贵妃的庶姐,这显然并不很合规矩,只是皇帝都能将原配王妃视若无睹、以元后之礼迎新人入宫了,那这点儿不合规矩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人会在这点事儿上触未来皇后的霉头,皇帝得知之后,也只是微微蹙眉:“元望大抵是觉得对不住贵妃,她就是这样心善的女子,其实骨肉之情在前,贵妃哪里会计较这些呢。罢了罢了,去翊坤宫替朕传个话,叫贵妃好生招待元望,不要失了礼节……”
内侍应了声,很快将皇帝这话递到了韩贵妃面前。
彼时韩贵妃正在为皇长子做衣裳,手上一抖,针尖儿便刺进了肉里。
只是她神色如常,欣然应下,仿佛并不觉得屈辱,亦或者委屈,领旨之后便吩咐人好生将内侍送走,甚至没有疏忽掉打赏。
等那内侍离开之后,她孤身一人坐在寝殿里,木然失神。
她想,我算什么呢?
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一个小丑吗?
眼泪忽然间落了下来,她怆然回神,用帕子擦干脸上泪痕,近乎麻木的想,早该适应了的。
从小到大,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韩元嘉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悲剧,每当她觉得即将柳暗花明,下一刻便会突逢异变,将她心心念念的一切毁于一旦。
她的生母出身微贱,只是正室夫人房里的婢女,在嫡母身子不方便的时候代她服侍了父亲一晚,不曾想珠胎暗结,有了身孕,九个月后生下了她。
她虽是庶出,却也是王府唯一的女儿,又养在正室夫人膝下,很得父亲看重,可是没过几年,嫡母有孕,也诞下了一个女儿,父亲欢喜不已,为嫡妹取名元望。
嫡母有了亲生女儿,没有多余的精力抚养她,于是她也跟着回到了姨娘身边,曾经百般疼爱她的父亲,也将一片慈爱之心投注到了新生的小女儿身上。
后来她才明白,高门出身的女儿,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联姻的棋子巩固母家的势力,而真正结亲的时候,到底还是正室夫人所出的嫡女更有分量……
彼时年幼的韩元嘉还不明了这个道理,只是却也无师自通的开始学着讨好嫡母,增加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分量,她五岁就能背诵《出师表》,八岁时写的诗便能叫当朝大学士啧啧称奇。
韩元嘉度过了几年相对惬意的童年时光,给姨娘挣到了足够的体面,但是伴随着嫡妹一日日长大,她所取得的成就瞬间被衬托的一文不值。
因为嫡妹远比她聪慧,因为嫡妹琴棋书画上远比她有天赋,她的出身胜过她,天资胜过她,更别说那张面孔,虽然年龄尚小,但也隐约能看出长成后倾国倾城的影子……
韩元嘉的痛苦无法对外人言说。
她该恨嫡妹的,可是嫡妹又做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