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玄一字一顿,冷嘲热讽,好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
原来,小景并不是任性才离开了林家,而是重伤逃命去了。
小景不是故意违背诺言,而是真的坚持不到他过去了。
偏偏他还被蒙在鼓里,听信了林墨白的话!
“林墨白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沈清源狼狈地趴在地上,低声喃喃自语道,“他是小景的大哥啊,他怎么能……怎么能那么对待小景?他怎么敢……”
“不,他并不是小景的大哥。他只不过是林景的大哥而已。”
罗素玄缓步走了上来,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沈清源狼狈的姿态,嘲弄地笑道:“一个能亲手踩断弟弟手骨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啊,沈清源,听闻,你当初划了林景的脸,一剑,又一剑,还割了他的舌头……是这样划的么?”
罗素玄反手一剑,划在了沈清源的脸上,顿时鲜血飞溅,血肉模糊。
沈清源竟也没躲,这直击心灵的质问,让他的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想要忘记的沉痛过往,再一次被翻了出来。
七年时间,并没有消磨当初的愧疚和苦痛,反而随着时间慢慢拉长,痛苦与日俱增。
时时刻刻都不能摆脱。
沈清源沉痛地闭上眼睛,眼泪混着鲜血流了出来:“我别无所求了,只求临死前,让我再见小景一面,我想知道,他的伤严不严重,过得好不好。”
“你以为,你还有那个资格么?”罗素玄又道,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沈道长很奇怪,都说你们修道之人,六根清净,不恋红尘。可方才我见你在救人时,却因为对方是女子,而不肯出手相救。你在怕什么?”
“怕看见女子的身体?还是怕你自己六根不净?”
“人命和清誉对于沈道长来说,哪一样更重要?”
罗素玄步步紧逼,一字一顿地质问:“我听闻,沈道长从前是为了一个叫作宁羽织的女弟子,而在林景的身上泄愤。如此说来,沈道长对师妹,比对师弟更好。即便林景自幼在山间长大,一口一声唤你师兄,对你满心信赖,满脸孺慕。可你还是辜负了他。”
沈清源痛苦地哽咽道:“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你怕什么?当初林景都不怕,现在你又怕什么?”罗素玄就是要彻底摧毁沈清源的心理防线,让他带着无尽的羞愧和痛苦死去,越发咄咄相逼,“林景死之前,有没有扯住你的衣袖,唤你师兄?他有没有喊?”
沈清源颤着声道:“他……他喊了。”
“他还说了什么?”
沈清源摇头:“他什么也没说。”
“不,他说了。他在重刑加身的时候,说他好痛,求你救救他。他在被逐出师门时,求你帮他求求情。他说了好多好多,是你没有听懂!”
滚|烫的眼泪,混着鲜血从沈清源的眼窝里流了出来。
是啊,林景从小就是那种脾气,痛了也不说,只有实在忍受不了了,才会红着眼睛,看起来有些可怜地唤一声师兄。
沈清源也算是亲眼看着林景长大的,师尊不会照顾孩子,还是他跑去给孩子喂米糊,换尿布,换干净衣服。摇着拨浪鼓哄孩子睡觉的。
他亲眼见证了那孩子一点点地长高了,长大了,会说话,会走路了。
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渐渐长成温润如玉,月朗风清的小道长。
看着那孩子在道宗如何风光,如何优秀,如何在万众瞩目下,一点点成长。
可是到了最后,沈清源居然宁可相信一向娇纵任性的师妹宁羽织,也不相信从来都不撒谎的师弟林照影。
“你扪心自问,当初究竟是不是出于一种嫉妒?你在嫉妒林景比你优秀,比你受师长的喜欢,嫉妒他抢了道宗大师兄的威风,嫉妒他处处压你一头?”罗素玄又道。
沈清源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好半晌儿都无法缓过神来。
他一直都不敢承认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罗素玄戳破了。
当初,他的确是有些嫉妒林景的,遂处处想要打压林景。
事到如今了,早已经物是人非,说什么都晚了。
沈清源绝望地闭上眼睛,满脸痛苦地说:“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