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
长宁想, 这果然是桩私事,甚至有些过分私密了。
而江衡看着她,声音微哑地继续道:“我与她情投意合, 更是青梅竹马长大, 原本以为可以相伴一生、白头偕老。”
“谁知造化弄人。”
他闭上眼, 语调沉痛, “可就在我们婚期将至时,瘴气为祸于世……我领队去往前线剿灭瘴物,她守在后方, 默默待我归来。”
“临走前, 我们约定,等我回来, 便是我们成亲之时……”
江衡情绪深沉,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一个悲情故事的轮廓,长宁逐渐被他所说的内容吸引, 撑着下巴,听得很入神。
“最初,一切都很好, 隔几日我便能收到她传来的消息,说她很好, 什么都好,要我千万莫要挂心。”
“而前线魔瘴肆虐, 战况实在吃紧, 我未能察觉到她话中深意, 一心只想赶紧结束祸乱, 回去娶她……”
“可就在我凯旋那日, 却没能在相迎的人群中看到她,那时我便察觉又不对,于是什么都不顾,直奔着去寻她……”
说到此,江衡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握着青瓷茶杯的手用力到指骨发白。
“这时我才知晓,原来她死了……”
“死在我归来前的第三日……在宗门逼迫下,跳入魔渊,充作了那平息□□的祭品……”
“可笑我被蒙在鼓里,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说至此,江衡情绪愈烈,洇红的眼角竟淌下一滴泪来。
纵然这番话多有虚妄,可这一滴泪,却是自肺腑的真切。
“坠入魔渊者,神魂俱灭,再无来世……我本以为,我与她再无相见的机会……”
他深深看着长宁,语调仍是喑哑:“可天道大概还是怜我的,竟然将她送还回来……”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可能再见一面,我便是死,也无遗憾了。”
纵然再迟钝不知,可眼下被这样灼灼的目光盯着,长宁终于回过味来,面露惊愕:“你不会想说……你那位未婚妻是我吧?”
开什么玩笑,这种话是可以信口就来的吗?
这江衡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见她蹙眉嫌弃的神情,江衡眼神暗了暗,苦笑一般道:“阿宁,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也并非是想要逼迫你接受什么。”
“我只是想要和你说一句……”
江衡眼眶泛红,缓缓抬手,想要碰一碰她的额发:
“阿宁,欢迎回家。”
长宁蹙着眉,错身躲开了他伸来的手。
她不介意听一段悲情故事,可她十分介意这悲情故事主人公成了自己。
长宁冷冷道:“这些不过是你一面之词罢了。”
“你说我是你未婚妻,我便是了?”
她一字一顿,吐字清晰:“那我还是你爹呢。”
望着江衡一寸寸皲裂的深情面容,长宁面无表情继续道:“我这个爹,你认不认?”
江衡额角青筋跳动,很勉强才能稳住情绪,他不曾想,失去记忆的长宁,反而比从前更尖锐、更难把控。
此时,他面上那一点泪痕早已干涸,愈发显得难堪:
“阿宁,你莫要说笑了……”
“我没有在说笑。”长宁摇摇头,“我只是在反驳你罢了。”
“江少城主说的不错,我的确忘记了很多事情。”
“可若是随便谁跑到我面前,说一大通话,告诉我他是我的谁,我都相信,那不是很可笑么。”
长宁直直与江衡对视,眼神若刀锋尖锐:“言语会说谎,可心不会。”
“若真如你话中所说,我们是未婚夫妻,情深意笃,那我怎么会完全不记得你了?”
见江衡似是想辩解什么,她冷声打断:“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有骗我,只是我忘记了?”
“可我并非什么都不记得了。”
长宁将手中剑握紧一点,垂眸间显出几分柔软:“我还记得最重要的人。”
江衡失神地盯着她眉梢流露的些许柔情,一颗心好似被攥紧。
这样的眼神,哪怕是在两百年前,他也未曾在长宁那得到过。
最初,他只当她性情与寻常女子不同,格外坚毅冷硬些。
可直到他亲眼目睹她抱着那只野狐狸,微笑着替它梳理毛发,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那一刻,嫉妒的毒藤爬满心底,几乎要将他整颗心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