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打断了他。
长宁抬眸看他,语气带一点疑惑,“既然你自己也觉得害怕,那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对待别人?”
许是她的语调过分真挚,不像是嘲讽,而是真心求问,锦衣男子一时噎住,旋即才疾声辩解:“那也是这妖物活该,他竟敢……”
“既是你未婚妻移情于他,那为什么你只敢对付他一人?”
疑惑的话语接着响起,“是因为他比你未婚妻好对付,你不敢找你未婚妻要说法,便将怒气都发在了他身上吗?”
她话语直接朴素,却直戳了男子痛处,他面色瞬刻涨红,一时口不择言,“本殿下的事,也是你一个贱……”
他没能将辱骂的话语说完。
原本瘫倒在地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他,双手抱住他的腿,发狠将他拽倒在地。
带着小兽一般的蛮劲。
伴随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下一瞬,浓郁至极的瘴雾顺着少年身躯蔓延至锦衣男子周身,直要将男子吞噬一般。
“啊啊啊啊!”
凄厉的怪叫声几乎要刺破雾霭。
长宁很久没听到这样有精神的叫喊,愣了一会,才将目光转至了最后一个站立着的人身上。
据说是那什么宗的弟子。
自她出现,这人便一直看着她,用一种极古怪的眼神。
长宁不喜欢他的眼神,皱眉道:“你身上的壳子很厚。”
需要很费一些力气,才能击碎。
她问:“你要与我动手吗?”
汪师兄不答,长宁也没有在意。
“可你打不过我。”她语调平静,“你怕这雾,你们都怕这雾。”
可她不怕。
她就是从比这瘴雾还要浓郁千万倍的黑暗里爬出来的。
“你……”
汪师兄声音干哑得可怕,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无法说出口。
长宁蹙眉看着他。
突然,只听“砰”地一声,汪师兄被撞倒在地,气息奄奄的少年拼尽全力压着他,带着一身瘴雾。
间隙中,少年艰难地转头看向长宁。
“不能……不能让他活下来……”
少年望过来的眼眸湿漉漉的,漂亮得惊人。
“否则,会连累您……”
汪师兄的愣怔只对长宁一人。
在被少年压倒、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后,他瞬刻惊醒,挣脱不成,便毫不犹豫地击向少年裸露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长剑挥下,扎入他半边肩颈,中止了那一击。
汪师兄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长宁,眸中情绪剧烈变幻,仿若不可置信她会动手。
“……是……不是……”
他嘴里像是在念叨着什么,仿若魔怔了一般。
“抱歉。”长宁面无表情地收回剑,“它不想让你伤他。”
它,自然指的是阿辞。
于长宁而言,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分别,都是于她不相干的人,他们的死活,她一点不在意。
可阿辞想保护这少年,她便随了它。
伤口处渗出血,又被紫黑的瘴雾侵蚀,可汪师兄却没有顾及伤口,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长宁。
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死死盯着长宁,声音嘶哑地问:
“你不是她…… 你到底……是谁?”
-
乾元宗。
烟雾缭绕的殿堂上,鹤发长须的老者坐于蒲团之上,闭目静神。
细微的“咔嚓”声响起,打破了一室静谧。
闻声,老者瞬刻从静坐中惊起,睁开眼,锋锐目光扫向殿堂两侧的高台。
数丈高的阔台上,井然有序地摆列着数盏明亮的灯烛。
这是摆放宗门弟子魂灯的地方。
魂灯牵系着弟子命数,魂灯若灭,便代表弟子魂魄消散,丧失生机。
此刻,位于第三行最左处的那盏魂灯,灯芯摇曳,烛光黯淡,显然是要灭了。
老者飞身临近那盏灯烛,却在看到那魂灯状况时面色惊变。
怎么会……
只见那灯盏下所挂的玉牌已然破碎,零散在灯盏周围。
玉牌破碎,已是回天无力了。
“归一峰,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