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不一样的,对你的情意、对你的缠绵痴心……”
谢玟越听越不对劲,他蹙眉道:“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多轻佻的词挂在嘴边。”
沈越霄登时话语一噎,摸了摸鼻尖,嘀咕:“轻佻吗?我已是京都众多笔者中行文最庄重的那个了。”
他的声音太小,谢玟没听清这人在念叨什么,他挽袖意欲倒酒时,案上的酒水却被另一人率先换下,以茶相代,郭谨郭大监俯首帖耳,改穿常服,像是寻常人家的家奴一般侍奉左右,妥帖道:“陛……那位吩咐,不让大人碰酒。”
谢玟倒也不抗拒,任由他换了茶水:“说是什么都听我的,这时候倒让你管得严了。”
郭谨擦了擦额头的汗,原本冷冰冰的脸都绷不住了:“主子是怕大人饮酒误事,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大人原不该来这地方,要是让主子知道了——”
“他是?”沈越霄虽然是心腹之臣,但也只认得崔盛,而对这位常常处理脏活的内官大监没有细留意过,他碰了碰谢玟的手臂,还不待对方回复,又恰当地想起如今帝师大人的处境,压低声音惊道:“不是说我陪你散心吗?”
“是啊。”谢玟小声跟他道,“但萧九毛病多,啰嗦麻烦,非要人贴身监视我。你看看你,让内廷大监跟着上青楼,缺了大德了你。”
沈越霄急得手脚冒汗,他先是朝做寻常家奴打扮的郭谨拱了拱手,四肢都不知道往那儿放了,跟郭谨四目相对,纷纷看出对方眼中的绝望。
“我以为至多不过是个侍卫。”沈越霄跟谢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你怎么不早说!他在这里,让那位知道了可怎么办?”
“你也没问。”谢玟温文尔雅地低头饮茶,“我说京城变化真大,你说帝都美人如花,我说如今的布防怎么样,你说满楼红袖招好不热闹,沈越霄啊沈越霄,除了密牢事务外,你整天招猫逗狗、眠花宿柳,御史台这都不参你一本?若我还在朝中,说不准你哪天就提头来见了。”
沈越霄干巴巴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我好心好意,你……你怎么还这么坏,吓唬人从来都有一套。”
“小沈大人的胆量这些年不见长啊。”谢玟微笑着看他。“我不过也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不是最爱开玩笑么?”
沈越霄道:“我再不笑话谢大人了,何况我发觉这地方也待不得,咱们走动走动,换个地方,我再给你讲讲如今的朝野新贵、逸闻轶事。”
他说罢就要起身,结果被谢玟一把拉了下来,一屁股坐回到原位上。帝师大人朝前方示意了一下,道:“琵琶行首来了。”
两人先前才讨论过的琵琶女绿玉上前,她窈窕温润,盈盈一拜,隔着薄纱珠帘,衣香鬓影,柔美端方,绿玉道:“曲毕终了,妾身本该告退,但因当家娘子说,今日是作《春宵传》的先生当面,那书实是奇思妙想,令人肝肠寸断、意犹未尽,不知是哪一位?可否让绿玉缘得一见?”
谢玟沉默了一瞬,平静地复述道:“春、宵、传?”
沈越霄汗流浃背,强行面无波澜:“当家娘子记错了,我们中没这号人物。”
“是这样么?妾身打搅两位大人了。”绿玉失落地道,正待她转身欲退时,谢玟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那是什么书。”谢玟道,“让行首这样魂牵梦萦?”
绿玉原本是一派端秀,一听闻谢玟这么问,立即眼神明亮,露出活泼神态,她将琵琶交给丫鬟,止不住地道:“大人有所不知,妾身正是看了这本奇书,才从那负心汉的旧事里走出来的,只要此书永续不断,不要说情爱缠绵,就是一辈子不嫁男人,妾身也不觉寂寞……”
沈越霄咳嗽了一声:“好了,就到这里吧。”
“那是讲什么的?”谢玟没理会他,继续道。
“那是讲……”
“谢大人,”沈越霄站起了身,义正言辞道,“这种烟花柳巷,尽是些淫词艳调!你这么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一个人,怎么能玷污耳目视听呢!”
谢玟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茶杯盖,挑眉道:“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我——”沈越霄想死的心都有了,半天没憋出来一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绿玉行首坐到了对面,谢玟还送了她一盏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里不无难过地想着,脖子啊脖子,我珍贵的好脖子,你究竟还能在我身上待多久?常言道人死灯灭,我可是等人都装进棺材里之后才开始写的,怎么还能死而复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