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厅堂, 只剩下于美玲压抑着哭泣的说话声。
“熠熠给我们每个人都写了信。”
“她说,朝露是柏老师的二胡,是借给她、鼓励她的, 不能就这么带走。”
“她还说, 只要音乐会没有遗憾,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离开, 她都会快快乐乐。”
也希望看到信的于美玲, 能够快快乐乐。
于美玲垂着视线,盯着二胡琴箱, 眼泪一滴一滴的流淌。
忧愁的眉目下, 嘴角始终带着笑。
她在帷幕旁看得清楚,听得清楚。
《熠熠》里声声嘶哑的苦涩悲伤, 只有音乐能够融化的寂寞孤独。
她可爱的女儿,是为音乐诞生的精灵。
一生关在精致漂亮的笼子里, 渴求的是回归自然放声歌唱。
她看到熠熠张开双翅跌落悬崖,她听到弦音虚弱低沉发不出声响。
熠熠很痛苦,很难受, 抓住朝露弓弦的手微微颤抖。
最终响彻音乐厅的, 依然是对自由的渴望、对音乐的虔诚。
于美玲给了熠熠想要的自由。
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让熠熠的低沉弦音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
微弱如萤火,耀眼如朝阳。
振翅而飞,熠熠发光。
“我们熠熠,是一个合格的音乐家。”
于美玲看向钟应,她想笑,又无法克制眼泪扑簌。
但她是一位母亲,她应该给予优秀的女儿赞美。
“她坚持完成了最后的表演,她是我一生的骄傲。”
钟应提着朝露的琴箱, 带着熠熠写给他的信,神情恍惚的回到了樊林。
小小的女孩子,笔迹稚嫩端正,幼圆可爱。
在洁白的信封一笔一划,写着:“钟应老师,收”。
没有地址,没有寄件人。
因为她写给了每一个她认识的人,请于美玲帮她一一送到收件人的手上,告诉他们——
“请不要为我难过。”
钟应不知道其他人的信上写的什么。
他收到的这封信,像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小朋友,隔三差五写在信纸上,留下的日记。
她写:“钟老师,对不起!今天第一次见到您,我很高兴。但是我哥哥太溺爱我了,脾气也不好,所以对您很不礼貌,我替他向您道歉,请您原谅他。”
她写:“钟老师,展信佳!我非常喜欢您教我的乐曲,但是这段时间我一直想问:柏老师为什么不来了呀?是不是生病了。”
她写:“钟老师,见字如面!最近和方老师打电话,她总是很憔悴,也不提柏老师了。我问了妈妈,妈妈的表情很奇怪,不愿意好好回答我的问题。那是不是、是不是等我不在了,就能重新见到他?”
“如果是的话,等我去见柏老师的时候,也请您和方老师不要伤心,因为我一定是去找柏老师了。我和柏老师终于可以把那么多年见过的风景、故事,一起告诉冯老师。”
“我们会替大家告诉冯老师,这个世界越来越好!”
钟应没法止住泪水。
所有人都瞒着连生熠,绝口不提柏辉声的去世,也没有网络能让她知道。
她依然知道了。
当一个慈祥的老师不再和她见面。
当大家都回避她的问题,强颜欢笑。
连生熠敏锐的感到孤独、感到惶恐。
然后,默默的、安静的收起自己的难过,写在了死后才会寄给大家的信里,让大家不要为她伤心。
钟应坐在琴行玻璃柜台旁,一字一顿的读着熠熠的信。
絮姐走出来,奇怪的看他,“怎么了?”
钟应眼眶通红,视线默默的落在漆黑的琴箱上。
不需要打开箱子,他也能看到朝露的模样。
镂空雕刻的葵纹,像向阳而生的青葵。
漆黑深幽的琴身,是顶天立地的脊梁。
繁复蟒纹的皮面,好似千疮百孔的内心。
银白细密的弓弦,奏响光芒万丈的希望。
“絮姐,熠熠不在了。”
他的声音夹杂着悠长叹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能好好活着……”
连生熠的葬礼在安静的举行,网络热烈的讨论着“连生熠”。
迟来的音乐会,让许许多多的观众通过录像,感受到了一位天才的存在。
当他们点开视频,放在那里,就能够收获一首又一首的天籁,震撼他们干涸的心灵。
熠熠视频主页,不断的出现评论、烟花。
社交网络不断的分享这位可爱的孩子。
无数陌生人喜欢熠熠,数不清的音乐家喜欢《熠熠》。
已经有不少的人,尝试去重现那段黑暗阴沉、凄美哀伤又充满了希望的乐曲。
但是所有人都认为——
只有熠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