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劲秋一直在找机会来维也纳。
退而求其次, 有机会来奥地利也行。
正好遇到维也纳之春邀请他为纪念日作曲,厉劲秋丝毫没有考虑,直接答应, 飞往目的地。
因为,他无法忍受待在家里,面对周俊彤没日没夜的吹嘘。
他的叛逆妹妹, 不仅嘲讽他睡懒觉错过了《华歌》的行为, 还经常在看电视的时候,听到不错的配乐, 幽幽来一句“钟应九岁谱曲登台的神仙乐曲比这个更好听”。
简直逆妹翻身, 给予他加强版打击。
说实话,厉劲秋确实后悔。
但他太了解周俊彤了,所以哪怕他心里充满惋惜, 面对嘲讽依然纹丝不动,横眉冷对。
不过, 周俊彤形容的《华歌》的确很美。
一张十弦琴,能够弹奏出沙场上的硝烟战火, 发出铿锵不屈的声音, 铮铮琴弦宛如沐浴鲜血的战士,伴随着呐喊冲向敌众我寡的前方,夺取一丝晦暗不明希望, 只是为了心中屹立不倒的朝阳。
厉劲秋完全可以想象钟应会怎么弹奏它。
修长手指勾弦、泼剌,十指翻飞, 声随弦动, 震撼灵魂。
他弹奏的乐曲,必定能让整个清泠湖博物馆上空为之扬起鲜艳旗帜,为中华大地上的正义之战擂起战鼓, 回应十弦琴每一寸的绕梁余音。
这位古琴演奏者,永远超乎他的想象,连前往维也纳,都给他无数浮想联翩的画面——
比如说,用琴出征,征服西方音乐之都维也纳,让一群傲慢的家伙像意大利的听众一样,如芒在背,挺直了腰听他的琴声。
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厉劲秋心情雀跃的到达奥地利艺术乐团,莎拉正在带领乐团成员为晚上的音乐会排练。
“秋?”莎拉一脸惊喜,“怎么想到来看我?”
“我不是来看你。”厉劲秋对待美人同样冷漠,皱着眉说,“刚好有个工作在维也纳,顺便——”
他话还没说完,钟应就迎了过来,“张姐,他是来帮我的。你们慢慢练。”
钟应急切的捉住作曲家,往旁边的钢琴房跑,免得他和莎拉寒暄的时候,引爆炸弹。
如果那位情绪亢奋的副团长,知道厉劲秋为维也纳之春作曲,说不定会当场予以谴责,并且立刻灌输“最优秀的乐团非艺术乐团莫属”的金科玉律。
再带上整个乐团,给厉劲秋上一堂全面的思想教育课。
那太耽误时间了,钟应绝对不愿意。
于是,他在莎拉困惑的视线里,总算把茫然的作曲家带离了危险地带。
钢琴房的门一关,天下太平。
“这么急?”厉劲秋双手环抱,打量着不大的琴房。
里面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不少空白谱纸。
他走过去随手翻了翻,发现钟应一张没用。
“确实有点急。”钟应为难的坦白,“音乐会就在下个月,我却一点也不会写谱……”
“那不是还早?”
能一晚上改完整篇《金色钟声》的厉劲秋,丝毫不能理解钟应这种急迫。
几小时即兴写完一首曲谱,成为了他的常态。
他甚至有时候好几个月不动弹,等着灵感爆发瞬间,抬笔创作出最重要的部分,直至乐谱完成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厉劲秋笑着想说什么,却发现钟应神色疲惫,难得平静之中展现出一丝丝的脆弱。
他皱眉说道:“你脸色好差。”
钟应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不好意思的回答道:“还不是作曲闹的。昨晚我一直没睡着,查了很多这次主题相关资料,所以有些旋律一直在我脑海里,根本挥之不去。”
“我理解你。”厉劲秋常年处于这样的状态。
时而被空白空虚折磨得难以入睡,时而被迸发的灵感催促得挑灯夜战。
他对折磨钟应的旋律更感兴趣,“不过,你都有旋律了,还怕什么?作曲最重要的就是灵感,让我听听。”
厉老师丝毫不能理解凡人痛苦,兴高采烈的要听折磨钟应一晚上的乐曲。
钟应确实身体疲惫,但他精神亢奋。
他看了看房间里唯一的钢琴,走到旁边,拿起了莎拉帮他借来的琵琶。
这次他和师父来得匆忙,根本没考虑过需要登台演奏,就没带古琴。
再加上他疏于练习,也该好好重拾琵琶了。
莎拉借来的琵琶,曲颈四轸蚕丝弦,朴素红木无雕花。
手上的琵琶弦软音高,像极了师父特地给他制作的蚕丝弦红木琵琶。
十分符合琵琶演奏者的使用习惯。
他坐在钢琴凳子上,垂眸按品调弦。
厉劲秋惊喜看他,“你还会琵琶?”
“会一点。”钟应拧紧了轸子,“应该说遗音雅社的乐器,我都会一点。”
他的一点,足够登台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