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天性洒脱, 写起书法来就有种潇洒不羁的味道,画画时给人的感觉同样是挥洒自如。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个苏轼。
他不疾不徐地在画纸上勾画着芍药花的轮廓, 不到一刻钟, 那重重叠叠的花、交相掩映的叶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芍药是草本植物, 枝叶自然比不过作为木本植物的牡丹, 所以曾被人拉出来对比说“庭前芍药妖无格”。
可苏轼勾勒出来的芍药却是丰丽闲雅, 即便只有黑白两色,依然看得出苏轼当初所夸赞的“姿格绝异”。
苏轼笔下几乎没停顿过,将“玉盘盂”画完前后只花了不到一小时, 可谓是一气呵成。
见苏轼收了笔, 吴普不自觉吁出一口气。
他这才发现自己看到紧张之处,居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画固然没有一笔一划仔仔细细地勾勒出那株“玉盘盂”的每一个细节, 可要是当真有一盆“玉盘盂”摆到了吴普面前, 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芍药“花中名相”的风姿简直跃然纸上。
这大概也是苏轼当初一眼相中它的原因,它的雪白皎洁、丰丽秀美, 正好暗合文人的许多追求。
苏轼画的是它的神、画的是它的骨!
苏轼所在的两宋时期是院体画高速发展的繁荣期。
所谓的院体画类似于现代的学院派, 宋徽宗更是直接把天下绘画人才都网罗进画院里去, 甚至将画学纳入科举, 画得好同样可以入朝为官!
所以这个时期培养出了一批极其出色的院体画专家:他们注重写生, 力求客观具体地描绘出事物的原貌。
不管风格是富贵大气还是清雅脱俗,都能把花鸟的所有细节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画纸上。
但苏轼不是学院派。
他是“士人画”的推崇者, 不爱用细笔勾勒, 更喜爱水墨写意画法。
苏轼流传下来的几幅真迹都是墨竹、枯木、怪石等等。
苏轼本人还直接表达过对学院派的不赞同,说“论画以形似, 见与儿童邻”“诗画本一律, 天工与清新”。
意思是“画画只一味追求画得像, 这见识和三岁小孩有什么区别”。
苏轼认为画画应该像王维那样达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诗画一体境界!
当时与苏轼一见面便要谈诗文论书画的亲朋好友有文同、黄庭坚、米芾等等,全都是在当时和在后世都挺有名气的存在。
苏轼和这些朋友们纷纷创作起了颇具文人特质的“士人画”,在画坛和文人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潮,直接带火了本来冷冷清清的文人画派。
吴普小时候学过书法,接触过不少书画圈子的人,对绘画方面的知识也算有所涉猎。
可书里的东西了解得再多,也比不过现场看苏轼亲自展示一次。
吴普按捺住心里的小激动,得寸进尺地继续怂恿:“要不子瞻你把诗也题上去?要是你不记得的话,我可以帮你把诗搜出来你对着写。”
苏轼见画上光秃秃的,也觉得需要题点字上去。
不过,他怎么感觉吴普像极了以前那些向他求字画的家伙?
苏轼深深地看了吴普一眼,说道:“不用,我记得。”
他又拿起了笔,把《玉盘盂》题了上去。
苏轼习惯枕腕书写,手边没有合用的臂搁,他便直接将左手垫在右腕之下作为依托。
比起稀少的作画次数,题字对苏轼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下笔比刚才更为轻松肆意。
时隔数年,他竟是轻轻松松把整首《玉盘盂》一字不差地写了出来,连序文都不曾错漏半个字。
吴普又一次屏住呼吸,一直到紧张地等到苏轼把笔放下,才在一旁边等着墨迹阴干边和苏轼闲聊起来:“我听人说你父亲有次和王安石王相公聊起儿子,王相公说他儿子特别聪明,读书看一遍就记住了,你父亲当场回了王相公一句‘谁家儿子读两遍’!子瞻,这事儿是真的吗?”
刚才苏轼写起几年前的诗文来根本都不带想的,吴普很怀疑他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