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黑云散去,光落苍宇,自天穹上铺一道大道直通少林。
如暖春化雪于溪,寺庙后竹海荡漾,斑斑点点的漏光映在地上。
韩冕、林婴、觉慧、李勤国都绷着脸。手心里的弦紧扯不放。
那破开阴云的背后有种刺骨杀意,让在场稍有感知的活人都如芒再背。
元正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红了眼,呲牙咧嘴,如一头野兽般低吼着。
衣袖骤然鼓起,嗖得一声,跳出了另外两条金色弥勒,漂浮在他身边。
诡异的黑气盘绕在他身上,俨然成为一体。
三条弥勒自不同方向肆意甩出,不断延长,元灭瞳孔猛地睁大,他觉察到这弥勒分散之势意在包围自己,索性手中汇聚的掌风一泄,轰向四方。
本是锐利胜过百般兵器的掌风如劈掌击浪,看着似要撕开了那段弥勒,却是只毁其形。
一匹绸缎劈作两份就是两件嫁衣,那弥勒碎而不散,越聚越多。
就要如此!
元正眼中燃着一团火,他稍抬手,那数百条弥勒上下摇曳着,膨胀,连接,最后化作球状将元灭硬生生地吞在其中。
何为弥勒?
佛中有一布袋和尚,袒胸露乳,笑容可掬,喜带斗笠,常在瓜田下,施人粥米,夏旬更是劈瓜予人解暑,自己心宽体胖,大肚能容,提醒世人包容,口边挂笑,笑这世间不平。
元正所期予的正是弥勒加上自己立境的修为能包容下这天下所有的恨、仇、妒,愿这世上再无不平。
如今,元灭也被弥勒包裹在其中,那表面光耀的匹练,一旦收敛起来,便又是另一番模样。
这或许才是它的本貌,向往的越是光明,便越要黑暗。
元灭被剥夺了视觉,身体如钉在刑台上,那五根铁钉,自胸口向四肢,牢牢扣住他。
它容下自己,是为了吞噬和汲取.......
体内稳而不乱的气突然倒戈,纷纷顺着那五根无形的铁钉打下的创口奔赴。
察觉到的元灭即使屏息强行阻止流动的气,反而是被反噬一阵,险些昏死过去。
白眉下的眼皮陡然垂下一半,唇抖得发白,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一滴又一滴,上半身自背脊开始颤抖。
他已经被逼到极限了,骨子里的一股子硬气强撑着。
这走火入魔的邪门功法,竟然让自己这般处境,真是载到头了。
自己似乎输得没有一点余地可言,体内的气一旦被夺干,怕是要在这少林摔个粉碎。
他想赢元正想了一辈子,即便他到了疯癫的地步,自己仍旧奈何不了。
元灭要睡过去,他怕自己最后一眼望见觉慧的眼睛。
不知是何缘故,眼前一亮,仰头见万丈高空上悬着一人,即便他一身邋遢他眼中映着下坠的自己,即便白衣邋遢,可那脸冷漠回想起来让人浓眉直栗。
催动体内残留下来的气,元灭如丧家之犬一般在元正高高在上的注视之下轰然砸在了少林前院的中心,陷地三尺。
“师傅!”
觉慧一声惊呼,拔腿冲过去,眼光落在半身赤裸的元灭身上,他身上并无一处外伤,只是脸色气色极差,如同大闹九幽,还未回过神来。
林婴暗自舒了口气,元正应是胜了,如此她们一行人也能保住性命。
但那股让人不安的戾气并不在他身上......
元正如天降鹤仙,白衣飘飘,挺挺如松,脸色平淡,古井不波,缓缓落地。
韩冕见状,暗自叹气,望了身旁的李勤国,半步立境与这入境已然判若云泥,此刻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觉慧搀扶着重伤的元灭,一掌合并放在胸前,“师伯,弟子法号觉慧......”
“嗯。”
元正并未看向觉慧那一方,而是将目光驻在了念星晨倒下的那片血泊中。
林婴巧妙地捕捉到这一点,她眉眼稍弯,恭敬地问道:“大师,可否救救我这位友人?”
“他不仅是你的友人,也算是老夫的故人,只是.......”,元正面露为难之色,缓步走到血泊中,拾起那柄赤剑。
绝尘横在他的面前,剑身遍体透露一股嗜血的暴戾之气,稍有不慎,自己便又会如方才一般,被它带入梦魇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他,无人敢率先发难。
“他体内被这孽剑反噬多年,积压了许多旧疾,一时让我也不知该如何。”
淅淅沥沥的雨迎着刮破云层投入山中的阳光哗哗落下。
玉珠般剔透坠落地上,迸出转瞬即逝的雨花。
凄美之时,润湿了半山,它本披着翠衣,愈发光艳,隐在这厚实云层中。
“救不了......”
林婴鬓角粘在脸庞的青丝随着平地而起的风徐徐摊开,她的头压得低,不见其神情。
“这剑,我先留在身旁保管,在场的诸位,既然已然趟了这摊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