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激荡,忍不住便想击剑为歌、舞剑感怀。
只是手马上都要伸到剑柄上了,康不怠却不知道该唱什么了。
若说心中激荡感叹作歌,《丈夫歌》气氛绝佳,只是其歌曰:“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功名既立兮,王业成。王业成兮……”
康不怠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别糟蹋“王”这个字了,自己和刘钰明明用的是霸道法术,和王道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可情已上来,急需宣泄,略作犹豫,还是将剑抽出,朝着地面狠狠一砍,嘴里呼喝一声,方觉畅快,心中不再那么鼓胀。
收回了剑,只是砍了这么一下,已然是额头布汗,红光满面。
“公子要做这等事,我固要跟随。只是却不知我随公子去,该做什么?”
“见所见、闻所闻。见闻录诸文字,作海外列国志。择其强者而吹之、择其恶者而忧之。鼓噪天下,为大争之世造势。不使天下有识之士囿于天下之内,而眺天下之外。秦之有天下,所需三事。上位者奋六世之余烈,有鲸吞海内之志;其内有商鞅死而政不息;其外者纵横捭阖,不使六国合力。今非昔比,却也不可不使天下有识之士开眼看世界,以使人亡而政不息。”
康不怠点头称是,知道刘钰不想带正统儒生出去,带了正统儒生出去,肯定又是一堆空对空的言论。着眼点也就和新井白石差不多,照着道德、制度、文化猛轰,根本看不透内在的东西。
同样的事,在不同的人眼里,是不一样的。而且康不怠也清楚,刘钰是希望他这种既延续了传统、又跟刘钰一起厮混许多年的人,去描述外面的世界。
儒生不行,刘钰也不行。前者着眼点有问题、后者不相处个十年根本不能理解他的思维方式。
考虑到刘钰之前安排他做的诸多事,除了门客、幕僚、心腹、管家这些算是很明确的身份之外,更重要的倒是如同一座桥,连接刘钰所理解的将来和大顺这边此时的此刻。
或者说,更像是一个通译、翻译。
说的都是人话,都是汉音,可连在一起缺了翻译,就很难听懂了。
就像是最简单的“经济”一词,康不怠可以理解,也可以用此时的语言解释清楚,但换了别人,听到经济二字,想到的肯定是经世济民、治国平天下。
文章西汉双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此经济,非彼经济。
能理解刘钰说话和思维方式的人,大顺不少。至少那群收养义学里的孤儿都听得懂,但那群孤儿和刘钰有一样的问题,就是和圈外的人说话,就驴唇不对马嘴了。
他们只能在刘钰为中心的圈子里感觉到自在,出了圈就是边缘人。
故而实际上能完全理解刘钰到底在说什么、又能和圈外的人无障碍沟通的,其实也就三五个人,康不怠算是一个。
因为刘钰需要有人“翻译”他说的真话,而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去日本,满嘴都是他自己都不信的屁话。
如今叫康不怠跟着一同前往西洋,见所见、闻所闻,其目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见刘钰想让他见的、闻刘钰想让他闻的,但写出来却是把所见所闻翻译成天下人能闻能见的。
这难度着实有些大。比编造那两本书要难得多。
难度虽大,康不怠却有自信可以做好,只是家里的事该怎么办?
“公子一去,这诸多作坊、器械局、贸易公司等等事,就真的撒手不管了?公子向来知道商人是什么德行,若是不管不问,也难说做出什么事来。况且朝廷那边,似也……”
刘钰笑道:“这都是小事。短期之内,任他们折腾,也出不得大问题。真正在意的,那是研究蒸汽机一事。过些日子迁入京城,料想也无人敢动。只要他们正常,剩余都是小事。”
想了想,又道:“西洋有普罗米修斯盗火的典故;天朝有燧人氏钻木取火而为天皇。蒸汽机,就是那团火;镗床,便是燧人氏天皇手里的钻木。若世间有火,一切不同,又岂在乎久居黑夜之中的人用黑夜里的手段?不必在意,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康不怠思索着刘钰这些年做的事,又见刘钰把蒸汽机比作天皇燧火,可谓登峰造极的比喻了,忍不住问道:“公子见过有火之后的世界?公子对倭国的处置、对南洋的考虑、对军权毫不在意,对培养心腹党羽殊乏兴趣,乃至于一直谋求走出去而不是坐在家里等着别人来送钱。我虽看得懂也被说服,但总觉得像是隔着氤氲一层,始终看不真切。公子似乎只是想传火,处置倭国是为了将来传火不至火灭;走出去卖货也是为了将来传火不至火灭……公子担心,这火出现之后,习惯了黑夜的人以为鬼物,必要熄之?”
刘钰笑笑,想了半天,只能叹息道:“西洋人不傻,他们不会见到天朝货物精美便宜,就惊喜通商。反而是见到天朝货物精美便宜,加增关税,禁令购买。这火,总要烧人的。”
“如果一省之内先起火,又没有走出去,那么其余省不就是殖民地吗?而且还是没关税的殖民地。朝廷